领命。”但瀛洲出身的公羊左却只是肃然应声,眼中精光爆射。
连日的晴好并未带来多少暖意,融雪的泥泞让官道变得格外难行。萧砚的马队像一道灰色的溪流,在灰白与黑褐交织的河北大地上,不疾不徐地向南流淌。
沿途的田野,已能看到更多农夫的身影。他们佝偻着腰,在尚未完全解冻的土地上劳作,清理沟渠,修整农具,动作利落,脸上多是带着对春耕将至的期盼,但大多人的脸上也难免笼罩着青黄不接与高强度劳作而应有的疲惫。
萧砚仔细看着沿途所见的一切,并未干涉,只是不时带着几骑偏离官道,去乡野间看一看,但深入乡野后,却也都尽量减少与人接触。
好在穿过莫州到瀛洲核心区域后,景象尚好。沟渠畅通,官府发放粮种的地方、农具、耕牛租赁点也秩序井然,甚是严格。
除此之外,也经常能看到穿着各色官服的官吏带着本地差役在田间地头走动,询问情况,并有乡里的里长在强调农时,摇铃催耕。
百姓的脸上虽难免有才过完冬后的菜色,但眼神里多少能看到活泛气,谈论秦王免税恩典时兴高采烈,言语间也带着对这位殿下的信赖。
实际上,在主要州府的核心地带,景象都大抵如此,政策是正常严格施行下去的,只有深入县乡或村落,情形才多少会有几分不太夸张的差异。
然而,一旦离开瀛洲的核心辐射圈,向北进入幽蓟一带,气氛便骤然一变。为了深入其中,萧砚甚至还刻意绕行了几处偏远的村庄和乡集。
在蓟州边界一个叫黑石沟的地方,几个差役正挨家挨户强征“防秋堡修缮费”,声称是奉了幽州府的命令。若有村民哀求哭诉去年收成不好,差役便一脚踹开柴门,强行捉鸡牵羊。
待行至幽州境内一个较大的乡集时,萧砚伪装成行商,在一个茶摊歇脚,听见邻桌几个穿着体面、像是本地小乡绅的人正在低声抱怨。
“…汴梁派来的那个县丞,又是个不通实务的书呆子。竟要丈量登记各家的桑田数目,说是要核定什么‘桑丝税’,更胡言今年过后可能不按人头收税?简直胡闹!”
“哼,彼辈懂什么?咱们河北的事,还得咱们河北的老人来办。秦王殿下是咱们河北子弟拥戴起来的,这根基在幽燕!那些汴梁来的,懂什么风土人情?无非是来摘桃子、捞油水!”
“说的是!你看张司仓那边,上头虽下了免税安民诏,但该办的差事,该收的‘常例’,一点没耽误,这才叫明白人。殿下免了正赋,那是体恤,可该出的力,该尽的心意,咱们心里得有数。”
“就是,没有咱们这些老兄弟当年在后方筹措粮草,秦王殿下能那么快扫平燕地,打败李存勖?能远征漠北?饮水思源啊!殿下心里,肯定还是向着咱们自己人…”
萧砚端着粗瓷碗,慢慢地喝着浑浊的茶水。碗沿遮住了他半张脸,唯剩一双眼睛,沉静无波地将这些低语尽收耳中。
上官云阙在一旁气的牙痒痒,但萧砚没有言语,他当然没法发作,自是只能兀自灌茶。
萧砚放下碗,指尖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木桌面上轻轻敲击,笃,笃,笃…
节奏平稳,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寒意。
夜幕降临,分散各处的队伍在一个较大的村落借宿。
油灯下,公羊左、温韬准时呈上最新的密报卷宗,而迭加起来的卷宗显然越来越厚,里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各地夜不收上交来的信息。
幽州安次县尉王彪:原幽州军骑卒,作战勇猛负伤后转任。倚仗军功,纵容亲属强占民田三百余亩,并借保境安民之名,向商户勒索平安钱。
蓟州玉田仓曹李贵:旧州吏出身。勾结本地米商,在官府平价粜粮时以次充好,克扣斤两,中饱私囊,并虚报修缮仓廪费用,私吞治下过冬赈济粮。
涿州固安县主簿钱通:自诩河北老人,排挤汴梁派来的县令。借兴修水利之名,摊派钱粮远超府衙定额,差额私分,并暗示村民孝敬可免役。
沧州……
沿途各州县类似张旺之流的胥吏名单及具体劣迹,林林总总陈列其间,触目惊心。
一份份记载着姓名、官职、籍贯、具体罪状、证据指向的名录在萧砚案头逐渐成形,他每晚都会在灯下仔细审阅。偶尔会拿起朱笔,在某个名字上重重一圈,今夜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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