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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元殿内,圣上的龙椅空虚多日,高台左侧新设了一张案台,沈煜端坐其上,俯瞰众臣。.微-趣`小′税?徃. \首_发¨
当今圣上近十年亲临朝堂的次数屈指可数,便是人在也是心不在焉,诸项政务由沈煜与李犇一同主理。
而自圣上此次抱恙,内廷传出刘德全不敬圣上的罪责,众臣便再没见过李秉笔来过开元殿,大小事宜皆由沈煜一人独揽。
靖国公位列靠前,沈煜很容易就瞧见了他,那张脸已爬满岁月的印记,却不减儒雅的风度,这样一个老书生怎么养出了楼染那样的儿子。
沈煜心中嘲讽,面上仍旧四平八稳,稳如一潭死水。是以,大臣们都以为厂臣大人是嫌早朝拖得太久,忙识趣地告了退。
沈煜这便坐上御赐的轿撵往承阳宫去,他吩咐抬轿的小内侍腿脚麻利些,别耽误了他给圣上侍疾。
实则,圣上那不缺人手,沈煜不过是好奇,今日又会在圣上的寝殿瞧见什么好戏。
自刘德全上了路,李犇便巴巴赶来圣上跟前,一边尽心侍奉,一边寻机替外甥求情。′4`2`k*a^n_s,h?u?.¨c/o+m/李犇自然没傻到触动圣怒,殃及自身,他常念叨起从前与圣上年少相伴的时光。
今日刚行至寝殿外,就已听得李犇凄凄然,诉说着自己年岁大了,身子骨不如从前,若是走在圣上前头,求他别把自己埋进内侍陵,就把他一把火烧成灰,埋在承阳宫寝殿的树坑下。
世人谁不求个死后全尸,李犇宁可挫骨扬灰,也只想与圣上相伴。
圣上从前充耳不闻,只阖着眼,如今耳边风吹多了,脸色当真收敛了几分狠厉。
沈煜也不气恼,李犇与圣上相伴几十载,如在大树上缠绕生长的藤蔓,所以他只能耐心,今日把藤蔓的叶子拔了,明日把藤蔓的枝条剪短,一点一点,让它枯死。
他如往日一般,向圣上禀报今日早朝事宜,他桩桩件件都办得漂亮,无人挑得出错处,只是有一事,他故作吞吐。
圣上自然听出端倪,道:“到底何事?”
沈煜这才为难道:“刘德全未能按旨意到西北大营……”
圣上疑惑:“这才走了几日,西北远在千里之外,自然是到不了的。-咸^鱼?墈-书. ·庚_辛·嶵*全·”
沈煜放缓了声音,沉声道:“那一行人在山间遭遇了山匪,刘德全被……被乱刀砍死了。”
圣上反而发出一声怒哼,额角的青筋跳动起来:“大逆不道的东西!死了倒便宜他了!”
李犇一时哑口无言,他不能难过,亦不能分辨,他只能把情绪全埋在内里,以致身子微微发颤,如被秋风摧残的枯叶,从枝头飘落,轻轻踩上一脚,便是一地渣滓。
沈煜余光轻扫了一番李犇的脸,声音忽而哀切起来:“圣上,刘德全死无全尸也算得了报应,只是……他到底是李秉笔的外甥,李秉笔无儿无女的,就这么一个外甥,可否请您开恩,把尸骨收回来。”
李犇闻言倒吸一口冷气,正欲解释,圣上已拉下脸色,盯着沈煜,道:“开恩?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旁人的意思?”
沈煜道:“是负责押送刘德全的轻骑营不知该如何处置,所以快马传信,求圣上的意思。”
“不知如何处置?戴罪之人!有何该不知如何处置的?”龙颜震怒,他抓起茶盏狠狠砸向李犇,额角顿时淌出涓涓的血,“他们是明知朕的旨意,却还忌惮着你这个李秉笔!”
李犇连连磕头,发出结实的声响,他辩解着绝无此事,可圣上已然听不进去半个字。
沈煜身心舒畅了许多,转而朝偏殿去,待四下无人,才冲满福赞道:“刘德全的事你办的不错。”
满福却并未面露喜色,提醒道:“干爹,可那晚随刘德全同行的小内侍,儿子找了多日,也没蹲着他的影子,这小子就像在宫里蒸发了一般。”
沈煜摆摆手:“不急,定然是刘德全出事后,有人把他藏起来了,或是他自己胆小躲了。派人去他家守着,看有没有他的踪迹,若是没有,就盯着近来上他家走动的人。”
说罢,他已迈进了殿内,抬眸就见案台上卧了只猫,眸光炯炯盯着他看。
丰都的身子悉数压在奏折上,那小心思明白得很,若想批奏折,得先理会它。
沈煜目光落在信笺上,当即明白了,这是白芷打发来传信的。将信笺细细展开,扑面而来是她袖侧的香气,自然,也是他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