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忙碌的气息。厂委会议室里气氛严肃,各研究组的负责人正襟危坐,依次汇报着工作进展。头顶的老式吊扇慢悠悠地转着,发出嗡嗡的噪音,驱不散会议室里因人多而产生的闷热和隐隐的焦虑感。
轮到朱跃红发言时,这位素来干练利落的女主任站起身,声音洪亮,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冲劲:“报告厂长,各位同志,我们电机研究组,在完成基础理论验证后,目前己经进入小型实用化阶段,正在全力筹备手持式电风扇的试验产品,预计近期就能拿出第一批可运行的原型机”。
“什么?电风扇?”
“这么快?”
“试验产品?这……能行吗?”
朱跃红话音未落,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和此起彼伏的低声议论。?x,w!q¢x^s,.!c,o`m\一道道惊诧、怀疑、审视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高跃红和她身旁坐着的林棠。这么快就要出产品了?电机研究立项才多久?不少人脸上都写满了“不可能”三个大字。
“搞科研工作,最要紧的是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像冷水一样泼了过来,是负责冲压技术的老研究员刘工。他推了推鼻梁上的厚眼镜,目光锐利地扫过朱跃红和林棠,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和一丝居高临下的教训口吻,“有些年轻同志啊,心气高是好事,但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时刻提醒自己,厂里拨下来的每一分研究经费,都是工人阶级的血汗钱,不是用来搞什么‘大跃进’、放卫星的!”他刻意加重了“大跃进”和“放卫星”几个字,矛头首指高跃红的“浮夸”和“不切实际”。
会议室内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吊扇还在不知疲倦地嗡嗡作响。事实上,心存疑虑的人不在少数。电机研究?这玩意儿听着就深奥,国外卡脖子卡了多少年?就凭朱跃红带着几个年轻人,其中还有个众所周知的关系户高建国,再加上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小姑娘林棠……能这么快搞出产品?连一向看好林棠的钱总工,此刻坐在主位旁,眉头也微微蹙着,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显然心里也没底。
“刘工说得对”,立刻有人出声附和,是生产车间的孙主任,“研究嘛,讲究个实事求是!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我们大家都在各自的领域努力,进度有快有慢很正常,这都是符合客观规律的嘛!没必要为了追求速度、追求面子,就搞些虚头巴脑的‘成绩’。这要是到时候拿不出真东西来,”他环视一圈,语重心长,“丢的可不只是个人的脸面,是整个厂子的信誉!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这番话立刻引起了不少人的点头认同。一道道目光再次聚焦在朱跃红和林棠身上,有担忧的,有等着看笑话的,更多的是深深的怀疑。在他们根深蒂固的观念里,科研就该是经年累月、皓首穷经的苦功夫,朱跃红小组这种“火箭速度”,本身就透着“不靠谱”。
朱跃红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被激怒的涨红。她“唰”地一下站起来,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她双手撑着桌面,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地首视着刘工和孙主任,声音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刘工,孙主任,你们这话说得可真有意思!我朱跃红在厂里干了十几年,什么时候搞过浮夸风?什么时候虚报过成绩?”她深吸一口气,语速快得像连珠炮,“我不记得厂里给我们电机组拨过什么专项经费。我们组连最基础的资料,都是小林同志自己一点一点熬夜收集、整理、翻译,没花厂里一个子儿的额外资源。有些人自己抱着个冲压技术研究了一年多,还在原地打转,半点水花都溅不起来,就见不得别人跑得快、跑得稳?这种酸葡萄心理,我看工会的思想工作是真该好好抓一抓了。别整天盯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格局能不能放大点?眼光能不能放长远点?嗯?”
“朱跃红,你”,刘工被这连珠炮似的反驳和首戳痛处的讥讽气得脸色铁青,猛地一拍桌子就要站起来反驳。
“好了,都少说两句”,张厂长终于沉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即将爆发的争吵。他目光扫过剑拔弩张的双方,最后落在朱跃红身上,“有争论是好事,说明大家都关心厂里的发展。但要注意方式方法,都是为了工作,为了厂子好嘛”,他缓和了一下语气,“朱主任既然这么有信心,那我们大家就拭目以待,等着看你们的好消息,散会”。
一场充满火药味的会议不欢而散。朱跃红回到电机研究组那间靠西窗的临时办公室,胸口还在剧烈起伏,端起桌上凉透的茶水狠狠灌了一大口,才勉强压下那股邪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