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浪沙的沙尘尚未在帝国的舆图上落定,另一股无形的暗流已在下邳城的陋巷深处悄然涌动。?0?4?7^0-w·h′l/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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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蒙蒙的晨曦透过破败的窗棂,映照在张良苍白而憔悴的脸上。他蜷缩在冰冷的草席上,冷汗浸透了单薄的里衣,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牵动着肋下那道深可见骨的箭创。梦中,那枚裹挟着毁灭呼啸的巨大铁椎,一遍又一遍地砸碎金根车,混杂着义兄张成临死前那声“子房快走!”的凄厉嘶吼,还有秦军弩箭破空的尖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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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张良猛地睁开眼,瞳孔因残留的惊悸而剧烈收缩。剧痛瞬间从肋下蔓延开来,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体内搅动。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咸腥的铁锈味,才勉强压下那声几乎脱口而出的痛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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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下邳城刚刚苏醒。贩夫走卒的吆喝声、车轮碾过青石板的轱辘声、远处淮水隐隐的涛声,混杂着市井特有的烟火气,透过窗缝钻了进来。这楚地小城的喧嚣,与他心中那场惊天动地的刺杀、那弥漫着血腥与铁锈的博浪沙,是如此割裂,恍如隔世。他挣扎着坐起,动作牵扯伤口,又是一阵钻心的痛楚,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草席旁矮几上,一只缺口的陶碗里盛着半碗浑浊的药汤,散发着苦涩刺鼻的气味,这是城中那位须发皆白、沉默寡言的老医者昨日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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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枕下。指尖触碰到那几卷坚硬、冰凉的物事——并非柔软的帛书,而是沉甸甸、棱角分明的木牍和竹简。一种混杂着慰藉与刻骨痛楚的复杂情绪,瞬间攫住了他。这便是他用义兄张成和七名死士的性命,换来的唯一“战利品”。他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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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浪沙惊天一椎的余波,如同投入帝国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正以咸阳为中心,沿着新修的驰道、驿传系统,迅速向四面八方扩散。黑冰台的缇骑带着皇帝震怒的诏令,如同嗅到血腥的狼群,扑向所有可疑的方向。通缉张良的画像(虽然未必十分精准)被快马送至沿途郡县,悬赏之丰厚足以让任何升斗小民铤而走险。关卡盘查骤然森严,过往行商旅人无不被反复诘问,稍有行迹可疑者便被如狼似虎的秦吏拖走。帝国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一旦被触怒,其反噬的力量足以碾碎一切挡在面前的阻碍。
然而,在远离帝国权力中心、地处泗水之滨的下邳城,这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似乎被楚地特有的湿润水汽和市井烟火暂时冲淡了几分。这里是旧楚故地,虽已纳入秦帝国版图,成为泗水郡治下,但楚风楚韵犹存。街巷间飘荡着软糯的楚语,店铺门口悬挂着带有楚地巫傩风格的面具或符咒,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与关中咸阳截然不同的、略带慵懒的潮湿气息。
张良藏身的陋巷,位于下邳城西南角,紧邻着一段年久失修、长满苔藓的夯土城墙。巷子狭窄而幽深,两旁多是低矮破败的土坯房舍,居住的多是些贩夫走卒、工匠贫民。他栖身的这间小屋,是托一位早年受过张家恩惠、如今在下邳做小本生意的韩人旧仆辗转寻得的。屋子低矮阴暗,泥土地面坑洼不平,仅有一榻、一几、一陶罐,墙角堆着些柴草,散发着一股陈年的霉味和尘土气。唯一的窗户糊着发黄的旧麻纸,破了几处洞,勉强遮挡风雨。
晨曦微光正是从这些破洞中艰难地挤入,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投下几块摇曳的光斑。张良倚靠在冰冷的土墙上,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肋下那道被秦军弩箭擦过、深及肋骨的伤口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老医者留下的草药只能勉强止血镇痛,愈合的过程缓慢而痛苦。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将枕下那几卷沉重的简牍捧出,如同捧着一团燃烧的火炭,又似捧着一块冰冷的墓碑。
这是《太公兵法》。并非传说中那种光洁的帛书,而是实实在在的战国遗存——由坚韧的枣木削成的木牍和经过防腐处理的青竹片编联而成的竹简。木牍厚重,表面光滑,呈深褐色,纹理清晰,边缘已被摩挲得圆润。竹简颜色黄中带青,每片长约一尺,宽约一寸,用坚韧的熟牛皮绳编联。简牍表面布满了岁月的痕迹,有些地方颜色深暗,似乎是汗渍或油渍浸染,有些地方则被反复翻阅而磨得发亮。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竹木清香、陈年墨迹的微涩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古老典籍的独特气息。+h_t·x?s`w_.*n′e′t~
简牍上的文字,并非时下通行的秦篆,而是古意盎然的蝌蚪文(古文),笔划圆转,结构奇古,如同一个个跃动的小蝌蚪,带着商周鼎彝铭文的遗韵。这正是它得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