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人找到的时候,当初蹴鞠场上意气风发的美少年已经被彻底踩进了污泥中,成了一块遍布裂痕的残玉……
有胆小的狱卒沉不住气,悄悄往后退了一步,用颤抖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沉默:“怎么突然阴森森的……你们说,刚才,是……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进来了” 一时间没有人应声,狱卒们面面相觑。到最后还是三人中那个稍年长些的沉下脸色斥责道:“别胡说!”可是常年在掖庭狱中办事儿的人,见多了惨死和冤狱,又有哪个是真正问心无愧的年长的狱卒嘴上虽然说着不信,可眼中却已经有了忌惮之色。“真没胡说……”被斥责的狱卒咽了口唾沫,压低了声音对两位同僚解释,“这牢房里前几日还吊死过一个后宫的娘娘……听说就是那个什么璟妃。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已经被冻硬了,脸冲着外面,舌头伸得老长。明明生前是个大美人,死相却那么吓人,到最后还是内宫里陛下身边来的人把尸体给收走了……”这番话触动在场三人共同的心事,那个方才一直沉默的狱卒也忍不住道:“这事儿我也听说了。算算日子,今晚正好就是她的头七,我们审的还是她的儿子。说不准真是冲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现在天都已经黑了,要不还是收拾收拾东西,明日再审吧……”“说的是。陛下政事繁忙,这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天亮了再审也来得及。”他们在议论璟妃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避开谢玄元,更没有注意奄奄一息的少年凤眸中爆发出的深沉恨意。谢玄元一言不发地盯着那三人看了许久,久到能将那三张脸印在脑海里方才将目光移开,不动声色地看向门口的方向。令人惊奇的是他竟能精准地定位到陆长平所在的位置,陆陛下往旁边挪一寸,他就微微偏头,视线也跟着挪上一寸。陆长平不得不做出一个大胆的假设,小暴君是能看见他的!此时的谢玄元虽然年纪小,但是却颇有几分临危不乱的气度。明明看得见其他人都看不见的人,知道那不是他母妃,他却未急着出声,只是警惕地盯着对方。只是他身上满是刺目的鞭痕和刚添的烙伤,才稍微动了动,就疼得咬唇蹙眉,脸色也跟着惨白了几分。狱卒们生怕沾染上邪祟,动作麻利地收拾好了染血的刑具,又将少年谢玄元从刑架上放了下来,草草盖上一层单薄的衣物,扔在牢房角落脏污破烂的席子上,锁上门就离开了。陆长平本想冲上去将这三个人渣直接杀掉,然后带着谢玄元马上离开这里。可是当他看到蜷缩在草席上疼得微微发抖的心上人,就不得不改了主意。谢玄元的身体状况已经受不了新的折腾,哪怕是稍稍挪动一下都会疼得死去活来,更别提跟着他离开北卫了。当务之急是先让谢玄元养好身体,然后再找个机会带人逃出去。听到狱卒们的脚步声逐渐走远,少年挣扎着擡起头,再次看向那个闯入牢房的不速之客,还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没有消失,不是幻觉……他的对面确实站着一个相貌俊雅,气质高华的年轻男子。那人和他一样在数九寒冬里衣衫单薄,只不过不同于他被冻得瑟瑟发抖,那人像是感觉不到寒冷,在雪夜里赤着脚朝他款款走来,端庄得宛如谪仙临凡。谢玄元看得移不开眼睛,直到一滴疼出来的汗水划过眉骨滴落进眼睛里,他才回过神来,浓密的睫毛垂落,遮挡住了眼底的那抹惊艳,染血的苍白唇瓣竟挽起一抹笑意:“是母妃让你来接我的吗我是不是……也快要死了”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人,在南楚和北卫的民间传说中都是预示死亡的噩兆。可是谢玄元对这件事反倒并不忌讳,面上的表情看不出一丝悲戚,甚至在说到“母妃”二字的时候还流露出几分难得的温柔缱绻。要不是陆陛下方才已经从狱卒口中听说了璟妃的死讯,他都要被这小少年的淡定表现给骗过去,带着他顶风冒雪地满宫找他母妃了。陆长平一边担心自己方才出现的方式太突兀,把好好的人给吓傻了,一边又止不住地心疼谢玄元现在的处境。他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却还要被关在这里受尽折辱。或许对于现在的谢玄元来说,追随他母妃而去确实来得更加轻松。但是现在的小少年如果死了,就不会有将来与他相遇的暴君了,也不会有乖巧可爱的阿临了……他朝着蜷缩在破旧草席上的少年走去,所有的难过都化作了心疼和怜惜。谢玄元此时已经闭上了眼睛,静静等着那个谪仙一样的年轻男人将他的魂魄摄走。脑中思绪纷乱,他不可抑制地想死亡的过程会不会更痛苦,死了之后还会不会再见到母妃。他知道闭着眼睛的时候时间的流逝会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