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按下,掌心贴住她的肌肤,低头靠近她耳边,语气柔和得几近怜惜:
“你父亲谢承钧,当年站在朕面前时,也是这样看着我——倔强,冷傲,不肯低头。”
他微顿,唇角露出一抹讥笑:
“结果呢?最后还是跪下了。”
语毕,他掌心轻震,一缕真气从他手中溢出,像冰丝一样,缓缓渗入她的体表、穿过血脉,朝她的灵识核心深处侵去。
他不是在挑逗。
他是在烙印。
要在她的识海中,留下一道“御主印”。
这不是奴役,是灭魂。
一旦“御主印”烙下,她将失去识海主导权,忘却谢承钧,忘却楚宁,忘却为何而活。
她的灵识将与帝王魂息相连,喜怒不由己,思绪随他波动。
她还活着,却只剩一副供人驱使的壳。
不再是谢明璃,而是帝室编号的“御魂”。
像玉偶般端坐御前,被他用“宠”与“权”日日摩挲。
从灵魂里,被他抹去名字。
她的身体,在那一瞬几乎要被压弯。
不止是生理上的压迫,而是从灵魂层面传来的冰裂撕扯。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识海已经裂开一道缝隙,魂识在剧烈刺痛中挣扎。
再迟一息,她的意志就会被那道魂息打穿。
她告诉自己:
可以忍。
在镜狱,她熬过了寒魄抽魂、熬过了三十九道魂锁折磨……这一点,不算什么。
她咬着唇,身形挺得笔直。
任由那只手按着她、探着她、试图将她化为某种“可供标记的附属”。
她不动,不抗。
她只在等待。
等待一个属于她的名字,在灵魂深处,被重新唤醒。
但就在那一瞬,他指尖魂息探入她识海最脆弱的一角。
一道魂光轻颤,仿佛触碰到某处被尘封许久的记忆残核。
那是一块泛白的魂玉,静静悬浮在魂海深渊之中,灰蒙蒙的,没有光。
帝王的魂息一触,它忽然一闪。
如烛火乍燃,照亮了一线濒死的意志。
然后,她听见了。
极轻极轻的一句低语,从那魂玉深处传来,像落雪压枝、如星坠云底:
“我会回来。”
那声音太熟,熟到刻进骨髓。
是楚宁。
识海深处,一点破碎的光忽然浮现。
那光极淡,如残烛幽焰,在彻底溃散的神魂间摇曳。
是她曾努力遗忘、却从未放下的片段。
三年前,青州官道外的风雪里。
她中了阴煞雷毒,五脉俱损,真气反噬。
却在神智最混沌的时候,那少年没说太多话,只是沉默地脱下她染血的外袍,将掌心贴上她裸露的脊骨,一寸寸以自身魂火引雷为刃,破煞入骨。
他不是医者,也不是救世者,只是以一种几近野蛮的方式,在将她从死境中,一点点扛回来。
他没有趁人之危,也没有索要回报。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
那时那个少年,早已悄然印在了她心中。
可这又如何?
如今,魂锁缚骨,识海封闭。
她能挣脱什么?
这一生,她已经尽力走到这里了。
三十九重镜狱。
六重魂禁。
连魂玉都濒临破裂。
她忽然觉得,很累。
也许,到这里就够了。
也许,这一世她已拼尽,不必再挣。
她闭上眼,缓缓吐出一口气。
那一刻,她是真的准备好死了。
不是被逼至绝境的疯狂挣扎,而是——真正放弃的平静。
她甚至生出一丝释然:
“若这就是终点……至少,我也不是跪着走完的。”
魂火将息,念也开始破碎。
就在这一切,将彻底归于黑暗的前一刻。
她胸口那块裂痕累累的魂玉,忽然——猛地一震。
下一瞬,一道声音穿破封锁,仿佛自九重雷图之巅,隔着数百里风雪、穿过所有魂锁,落在她耳中:
“我会回来。”
那句誓言,不是幻觉。
不是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