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差点忘了两个重要的亲人,爷爷和奶奶。他们的身体挺争气,没什么大毛病,不曾给他添过麻烦,反倒容易被忽略。爷爷前几天打来电话,说奶奶最近饭量小,睡眠也少,平时爱听的黄梅戏好像也引不起她的兴趣了。苏枕这才意识到,时间并不能冲淡一切。对於丧子的父母,伤口永远新鲜。自从父亲病故,奶奶就不再开口说话,痛苦更加封闭。她不怎么跟人打交道,对一草一木丶鸟儿虫儿倒是倾注了不少感情。院子里的苹果树长得又高又大,屋里的盆栽繁花似锦。她在窗台上洒满米粒和豆子,引得麻雀成群。苏枕记得,奶奶也喜欢猫,以前总抱着那只黑猫睡觉,吃鱼的时候要喂它一大块。猫丢了之后,她也难过得几天吃不下饭。
为什么不给奶奶找只猫做伴呢?苏枕想起在杂志上看过一篇文章,说猫柔软的皮毛和喉咙里偶尔发出的呼噜声能缓解忧郁症。何况,孟小吟家的院子里有那么多猫,随便抱来一只就好。
又是孟小吟,所有飘散的思绪最终回落在她身上。他想她,想得心口有点疼,翻过身子趴着才能好受些。他想起带她去爬红螺寺,晚上栖息在温馨的山间木屋,搂着她光滑如丝的身体,诉说绵绵情语。人生最奢侈的一天已经远去,只留下无穷无尽的怀念和惆怅。
苏枕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号码。孟小吟好像在逛街,声音有点嘈杂。他无从诉说思念,只说想给奶奶要一只猫。
孟小吟说:“你去猫屋挑呗,我就不掺和了!”那满不在乎的劲儿刺伤了他。
苏枕说:“我要你把猫带过来。”
孟小吟大大咧咧地说:“我下月大婚,衣服还没选好呢,都忙疯了!”
“你来一趟。”苏枕几乎用命令的口吻说,“婚后我绝不再约你,我发誓。”
电话那边突然静得出奇。许久之后,苏枕听见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接到苏枕的电话后,孟小吟一直有点心神不宁。在更衣室耽搁了很久,她才提着裙摆徐徐走出来。镜子里映出她曼妙的腰肢,婚纱很华丽。两个店员立即凑上来帮她整理衣褶和花边。
尘宇坐在沙发上,暂停了手机游戏。
孟小吟说:“就这件吧。”
尘宇皱眉:“这个胸前没装饰,显得特别平,还不如刚才我看上的那身呢。”
孟小吟说:“平就平,我结婚,又不是选美。”
尘宇说:“这话就不对了,结婚相当於选美冠军的颁奖典礼,那么多人瞅着呢,干吗暴露自己的缺点?”
孟小吟心头腾起一股无名火:“嫌我的体型丢你脸了?那你应该娶个波霸!”
店员嗅到火药味儿,赔笑道:“我们还有一款,裙摆跟这件差不多,胸前带皱褶的,拿来给您试试?”
尘宇说:“算了,就这件吧,新娘高兴就行。”
两位店员虔诚地望着孟小吟,等她发布号令。小吟默不做声地走进更衣室,换好衣服出来:“要新郎最早看上的那款,开票吧。”
尘宇说:“别介,什么婚礼婚纱呀都是女人的乐趣,你说了算,我真无所谓。”
孟小吟说:“我才不以此为乐!要是我说了算,结婚是两个人的事儿,用不着办婚礼。”
尘宇“腾”地站起来,提高嗓门:“孟小吟!我逼你了么?”
孟小吟提起包,飞快地走出婚纱店。
尘宇追出来,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当初窦可听说咱俩要结婚,自告奋勇策划一场史无前例的山野婚礼,你并没反对呀!现在跟我扯这个,我闹不清楚你是不想办婚礼,还是不想跟我结婚?”
孟小吟意识到刚才话说重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火气。也许,怒火源於内心的恐惧,怕选择错误,怕婚姻不幸。越临近婚礼,她的思绪越加烦乱。她小声说:“不是的。你以前总夸我好看,从不嫌我胸小。”
尘宇哭笑不得:“胸小还不下垂呢。我不嫌你,只想让你更好看。”
孟小吟说:“总之,你不像以前了,看我的时候眼里都没有光彩。”
尘宇楞了楞,把脸转向旁边商店的橱窗,用一种沈缓的语调说:“男人的激情要靠女人来保护。”
孟小吟听到这话,被一种深深的挫败感攫住。她以为尘宇的爱是深厚宽广的,如海纳百川,可以包容她的任性和错误。而现在他亲口承认他的爱淡了。她轻声问:“现在保护还来得及么?”
尘宇看她那副柔弱委屈的样子,又心疼又喜欢,把她揽进怀里,刮刮她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