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完,苏晚棠自己都觉得荒唐。*9-5+x\i\a`o,s-h-u\o·.¢c-o\m~
可她就是问了。
像一个赌徒,押上了自己最后、也是最核心的秘密。
她盯着陆景琰,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她预想过他的震惊、怀疑、甚至惊怒。
然而,什么都没有。
陆景琰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那双熬得通红的黑眸,只是深深看着,看到她灵魂最深处的模样。
他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站起身,拉过旁边那张厚重的实木椅子,在床边坐下。
坐得很近,近到苏晚棠能清晰地看到他下巴上冒出的看起来是青色胡茬。
“你说。”
陆景琰开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我听。”
没有疑问,没有质问,只有西个字。
却比任何海誓山盟都更能击中人心。
苏晚棠没有提什么穿书,什么炮灰女配。
那些匪夷所思的东西,对这个铁骨铮铮的军人来说,太过荒诞。
她只是用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开始讲述一个真假参半的故事。
“在另一个世界,或者说,在我的梦里,有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子……”
她的视线没有焦点,飘向窗帘缝隙透进来的那抹微光。
“她生活在和平年代,但她有战场,在一间小小的白色病房里。她的敌人,叫癌症。”
“那场战争,她打了整整十年。”
陆景琰握着扶手的手,指节一寸寸收紧,泛出骇人的青白色。
苏晚棠没有看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十年,三千六百多个日夜。¢萝·拉+小.说. /更-新·最.全\她的世界里只有西种东西。”
“冰冷的仪器,刺鼻的消毒水味,还有……日复一日,永无止境的疼痛和孤独。”
“她做过无数次化疗,每一次都吐到连黄胆水都吐不出来。她做过很多次骨穿,那根又粗又长的针,从背后扎进骨髓里,她能清楚地听到骨头被刺穿的声音,很酸,很疼。”
“她的头发掉光了,眉毛也掉了,丑得像个怪物。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时候会想,这到底是谁?”
“她浑身插满了管子,像个提线木偶,靠着营养液吊命。最后,她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躺着,看着天花板,从天亮,到天黑,再到天亮。”
“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透过病房的玻璃窗,看外面的人。看他们跑,看他们跳,看他们笑,看他们吵架……她觉得,能自由地呼吸,能站在太阳底下,真好。”
“活着,真好。”
这最后西个字,她说得极轻,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陆景琰的心上。
他终于明白了。
明白她为什么对“活着”有那么偏执的渴望。
明白她为什么做事那么狠,那么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因为,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另一个她,用十年炼狱般的痛苦,隔着玻璃窗,羡慕了一辈子的东西。
“最后,她死了。”
苏晚棠的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在一个很冷的夜里,心电图变成了一条首线。医生拔掉了她身上所有的管子,给她盖上了白布。”
“然后……我就成了‘苏晚棠’。”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一场梦,还是真的有另一个我,在临死前,把她对‘活着’的全部渴望,都给了我。+x.i!a/o~s′h¢u\o\h?u·.~c!o,m+”
“我继承了她的记忆,也继承了她的恐惧。我怕疼,怕医院,怕闻到消毒水的味道。我怕死。”
“所以,陆景琰……”
她终于转过头,迎上他的目光,那双清澈的桃花眼里,是前所未有的坦诚和脆弱。
“你现在知道的‘苏晚棠’,她的冷静,她的算计,她的狠辣,都只是因为,她想活下去,想活得更好,更安全。”
“这就是我全部的秘密。”
故事讲完了。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苏晚棠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她甚至做好了准备,准备好迎接他任何的反应。怀疑,恐惧,或者……把她当成一个疯子。
陆景琰却什么都没说。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一把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灿烂的晨曦,瞬间涌了进来,将整个房间照得一片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