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重的脸色。
寒暄几句,马尽忠敛了笑容,压低了声音:“贤侄,老哥,这回过来,是有桩买卖,也是桩麻烦。”
“哦?贤弟请讲。”李守业示意李忠续茶。
“有个老主顾,要一批‘硬扎’家伙。长刀一百口,腰刀两百口,再加五十杆好枪头。”马尽忠伸出三根手指,“价钱,比市面高三成!现银!货到就付!”
李济生没接话,等着下文。这数量不小,但马尽忠亲自跑一趟,绝不只是为生意。
果然,马尽忠端起茶碗又放下,声音压得更低:“这钱粮的来路…不太干净。是北边一股新蹿起来的‘杆子’,叫‘草上飞’,前些日子破了陇州那边一个大户寨子,发了笔横财!急着要家伙什扩充人手!托了好几层关系,拐弯抹角才找到我门上。”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伙人,路子野,手也黑。不过,他们倒也给咱透了个风。说是…渭南地界上,有几个人,正在暗地里组局,要对付贤侄你!”
李济生瞳孔微缩:“对付我?”
“嗯!”马尽忠点头,“领头的是几个从北边流窜过来的刀客,心狠手辣。他们拉拢了一伙百十号人的积年老匪,放出风声,要趁着今年收夏粮的时候,血洗李家塬!一是眼红你们互助社攒下的粮,二是…”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济生一眼,“说是要替周家那三条人命讨债!”
厅内瞬间一片死寂。李守业端着茶碗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
送走了行色匆匆的马尽忠,厅内只剩下父子二人。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驱不散屋内的沉闷。
李守业盯着手中早己凉透的茶,半晌没动。良久,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儿子,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济生…你跟爹说实话。周家沟…周文贵、周继祖,还有他家那个…三条人命…是不是…是不是你下的手?”
李济生站在光影交界处,脸上的表情在阴影里看不真切。他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随即,他抬起脸,面色平静无波,迎着父亲的目光,语气沉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爹,您想哪去了。儿子就想带着塬上塬下这帮苦哈哈,在这灾荒年月里,安安稳稳地熬过去,求条活命的路子。我哪有那胆子,又哪有那本事,去要谁的命?”
李守业呆呆地看着儿子平静的脸,又低下头,看着茶杯里自己的倒影,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困惑、担忧和一种深沉的无力感。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再说出来。儿子这番话,像一阵轻飘飘的风,吹过心湖,却激不起半点涟漪,也带不走那沉甸甸的、冰冷的疑云。
他信,还是不信?他自己也说不清了。
只觉得这五月的天,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