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清晨,天色总是亮得格外的早。!w.6¨1+p`.¢c.o′m¨
一辆牌照为“云A00016”的黑色奥迪A6L,在熹微的晨光中悄无声息地滑出了云州市委家属大院那戒备森严的大门。
这是市政府办公室刚刚为陈谦配备的新的专车。
按照规定,正处级干部的配车标准本不该如此之高,但市长凌为民却亲自特批。
他给出的理由很简单。
“我们云州派出去的是一方‘诸侯’,代表的是我们整个市的脸面。在一些必要的规格和体面上,绝不能让我们的同志在外面受了委屈,被别人看轻了。”
这是一种无声的政治上的支持和背书。
车内,陈谦正闭目养神。
他穿着一身裁剪得体但颜色却异常低调的深灰色夹克,没有打领带,脚上也只是一双普通的黑色皮鞋。
整个人看起来不像一个即将走马上任的手握重权的县委书记,倒更像一个要去基层进行深度调研的普通机关干部。
开车的是市府办为他精心挑选的一位三十多岁、看起来精明而沉稳的专职司机小张。
小张曾经是市公安局特警支队的一名优秀退伍军人,不仅车技一流,而且身手了得。
凌为民市长将他派到陈谦身边,其背后那“保护”的意味不言而喻。
“陈书记,”小张一边平稳地驾驶着车辆,一边通过后视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后座上这位年轻得有些过分的新领导,“我们是首接去安西县委吗?”
他虽然只是一个司机,但在市政府办公室这个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他自然也听说了关于安西县那些恐怖的传说。
他的心里也在为自己这位前途无量的新老板感到一阵深深的担忧。
“不。”陈谦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平静如水。
“我们先不去县委。”
“你先绕着整个安西县城给我慢慢地开一圈。”
“我想先看一看,这个即将成为我‘新家’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
“好的,书记。”
当奥迪车缓缓地驶下通往安西县的那条唯一的高速公路时,一股与云州市区和如今的岚县截然不同的萧条和破败的气息便扑面而来。,比,奇¢中/雯+蛧, ·已¨发/布*醉.新?蟑,节?
道路开始变得坑坑洼洼。
道路两旁那些本该是绿意盎然的植被,都像是被一层厚厚的黑色尘埃所覆盖,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绿色。
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刺鼻的硫磺和煤焦油混合的味道。
而当他们真正驶入安西县城时,那种视觉上的冲击变得更加强烈。
整个县城仿佛都笼罩在一层灰蒙蒙的雾气之中。
街道狭窄而拥挤。
街道两旁那些建于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老旧赫鲁晓夫式居民楼,其外墙早己被经年的煤灰和酸雨侵蚀得斑驳不堪,露出里面大片大片的红色砖墙。
街上行人的脸上也大多带着一种与这个飞速发展的时代格格不入的麻木、消沉和对未来毫无希望的认命感。
他们穿着颜色暗淡的过时衣服,骑着叮当作响的自行车,穿梭在那一个个挂着“xx煤矿第三生活区”、“xx选煤厂职工子弟学校”等充满了时代烙印的招牌之间。
整个城市都像是一座被现代文明所遗忘了的巨大工业废墟,充满了一种迟暮的、压抑的、令人窒息的气息。
陈谦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这一幕幕触目惊心的景象,他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他知道,凌为民市长说得没错。
这里的问题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得多。
这里需要的不是简单的经济发展,这里需要的是一场彻底的、从根子上开始的、刮骨疗毒般的社会大变革!
上午九点半,黑色的奥迪车终于缓缓地驶入了那个看起来同样是充满了历史“沧桑感”的安西县委大院。
与岚县县委那经过了重新修缮的气派大门不同,安西县委的大门依旧是那种最老式的铁艺伸缩门,门口那“为人民服务”五个巨大的红漆大字也早己是裂纹斑斑,色泽暗淡。
门口站岗的也不是英姿飒爽的武警战士,而是两个穿着不合身的蓝色保安服、正聚在一起抽着烟聊天的五十多岁老保安。
他们看到陈谦这辆挂着市里牌照的崭新奥迪车,也只是懒洋洋地瞥了一眼,甚至连上前来盘问的意思都没有,仿佛早己司空见惯,见怪不怪。^我¨的+书~城+ ′追*蕞`芯\彰′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