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水底的卵石,被冲刷得棱角分明,熠熠生辉。
统一制作,统一售卖。
这个念头一旦破土,便以惊人的速度在她脑海中生长、蔓延,枝繁叶茂。
清溪村有了塘堰,有了筒车,粮食的根基正在夯实。
如今,又有了这能数倍提升效率的“多纱车”,这便是手工业的利器!
可单家独户,即便有了利器,又能如何?王氏再巧,一天又能纺多少纱?其他妇人学会了,各自为战,纺出的纱线粗细不均,品质参差,拿到镇上,还不是被布庄掌柜压价的对象?
零敲碎打,换回的不过是几枚铜钱,几把粗盐,终究是小打小闹,难成气候。
若能……集合众人之力呢?
林晚的目光缓缓扫过院中一张张热切的脸庞,思绪如同导流水槽中的清流,奔涌向前。
找一个宽敞的地方——比如村东头废弃的祠堂偏屋,或者集资搭个大棚子。
将“多纱车”集中起来,统一制作一批更精良、更标准的纺车。由王氏担任“匠头”,统一传授技巧,把控纺纱的质量关。
纺出的纱线,不再零散售卖,而是集中起来,由村里统一出面,寻找更大的买家,或者……首接织成布!
织布!林晚的心跳微微加速。
母亲改良的脚踏联动织机图纸还在屋里,那同样是可以推广的利器!
纺纱效率提升了,织布若还是老牛破车,岂不成了瓶颈?若能工坊化运作,纺纱、织布形成链条……
纺纱工坊出产的优质棉纱,一部分首接售卖,另一部分供给村里的织布工坊。
织布工坊同样采用改良的织机,统一培训女工,统一标准,织出的布匹,质地均匀,花色(哪怕只是最朴素的素色或简单条纹)可控。
这样的布,拿到县里、甚至府城,才有议价的资格!才能摆脱被布庄层层盘剥的命运!
至于收益……林晚的思维进入了更实际的领域。不再是简单的以物易物,而是要有规矩,有分红。
入股。 愿意加入工坊的妇人,可以自带棉花原料,或者以劳力(纺纱、织布)折算成“工份”。
工坊统一管理原料、生产、销售。
分红。 售出纱线或布匹的利润,扣除必要的开支(场所维护、工具损耗、统一采购原料的成本、负责管理和外联人员的少量酬劳),剩下的按“工份”比例分红。多劳者多得,优质者多得。
技术股。 王氏提供的“多纱车”技术和后续可能的织机改良技术,当占一定比例的“干股”,这是工坊的核心竞争力。
集体留存。 还需留出一部分利润作为工坊的发展基金,用于更新工具、扩大规模、应对风险。
这念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具体,仿佛一幅蓝图在她心中徐徐展开。她仿佛看到了一个热火朝天的工坊,纺车嗡鸣,织机咔哒,洁白的纱线如溪流汇聚,挺括的布匹如瀑布垂落;
看到了村里的妇人们领到分红时脸上洋溢的、不再为生计发愁的笑容;
看到了清溪村除了粮食,又多了一条坚实富裕的臂膀!
这不再是异想天开。有“多纱车”和改良织机的技术支撑,有筒车塘堰带来的稳定粮食基础,有刚刚凝聚起来的村民信任,更有她脑海中那浩瀚的知识星河作为后盾……这一切,都让这个构想具备了落地的可能。
一股前所未有的、充满建设性的兴奋感攫住了林晚。
她几乎想立刻将这个想法告诉七爷爷、告诉里正、告诉院子里这些热切的姐妹们。
然而,就在这份激昂的思绪即将喷薄而出时,院门口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林明达刻意压低却难掩激动的声音:“大哥!大哥!驿差!县衙的驿差来了!”
林晚心头猛地一跳,循声望去。
只见林明远正快步从屋里走出,脸上带着一丝疑惑和隐隐的期待。
一个风尘仆仆、穿着驿站号衣的差役站在院门口,手里举着一个盖着红泥印章的硬皮信封。
“林明远、林明达,接府衙行文!秋闱之期己定,各府生员需于八月初十前,至府城贡院报到备试!不得延误!”驿差的声音洪亮,瞬间压过了院中女眷们的议论声。
如同一盆冷水,猝不及防地浇在了林晚心头那团熊熊燃烧的工坊之火上。
秋闱!哥哥们的科考!
时间……竟然就在眼前了!八月初十……今天己是七月廿三,满打满算,只剩下半个多月的光景!
从清溪村到府城,山高水远,路上就得耗费近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