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疑“好高骛远”、“虚报成绩”的声音彻底哑火了。那几位老同志涨红了脸,恨不得把脑袋埋进桌子底下,唯恐有人提起当初的刻薄话。
东西虽小,意义重大。它如同一声响亮的号角,宣告着机械厂在民用电器领域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厂里立刻开足马力安排投产。光是自家工人的预购单就堆了几百张,其受欢迎程度可想而知。可以想象,一旦投放市场,绝对会引起抢购风潮。
高厂长亲自出马,火速联系塑胶厂,凭借多年交情和承诺优先供货的诱惑,硬是让对方挤出产线,加急生产扇叶和外壳。一场围绕着小小风扇的工业协奏曲,在机械厂内外激昂奏响。
这个周日,林棠打算和裴叙回趟市里的小洋楼。家里的油盐酱醋快见底了,洗衣服的肥皂、牙刷牙膏也需要补充。
周六傍晚,夕阳熔金,给忙碌了一周的厂区镀上温暖的色彩。林棠在厂里的小卖部买了些耐放的蔬菜带上。裴叙推出那辆自行车,林棠如往常一样,侧身坐在后座,一只手自然地环住他精瘦的腰身。她剪短的头发只到肩膀,清爽利落,被傍晚的凉风吹拂,发丝轻扬。赵秀娟约她明天一起去烫时髦的小卷发,林棠想象了一下那效果,实在欣赏不来,赶紧借口有事推脱了。
难得有风,林棠干脆把扎着头发的橡皮筋也解了下来,任由及肩的发丝散开。她舒服地晃了晃脑袋,让发间的燥热彻底散去。裴叙骑车很稳,速度不快,但夏日的傍晚,空气依旧温热。风吹过,能清晰看到他后背的衬衫被汗水浸湿,紧贴着挺拔的脊梁,勾勒出流畅而富有力量的肌肉线条。
林棠看着心疼,手指调皮地捏住他后背湿透的衬衫布料,轻轻向上提起,让风能灌进去。接着,她另一只手绕到前面,灵巧地解开了他领口最上面的那颗纽扣。
“别闹。”裴叙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颈间被她微凉的指尖擦过,带起一阵细微的痒意。他一只手稳稳扶着车把,另一只手精准地捉住她作乱的小手,拉下来紧紧按在自己腰侧。
林棠轻笑出声,非但没收敛,反而用指尖在他腰侧紧实的肌肉上轻轻捏了捏,带着明显的挑逗意味。
“嗯?”裴叙鼻腔里发出一个低沉而危险的警告音,握住她手腕的大手微微收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林棠这才老实下来,脸颊贴着他温热的后背,感受着晚风拂面,自行车在夕阳的余晖中平稳前行,驶向他们在市区的港湾。
回到熟悉的小洋楼,放下东西,林棠正准备张罗晚饭,头顶的灯泡“啪”地一下熄灭了,整栋房子瞬间陷入一片昏暗。
“停电了?”林棠愣了一下。
“嗯,街道办通知了今晚检修线路。”裴叙的声音从门厅传来,语气平静。他显然早有准备,很快从一楼储藏室的角落里摸出一个铁皮盒子,里面是几根保存完好的白蜡烛。他拿出两个矮胖的玻璃罐头瓶,将蜡烛固定在里面点燃。摇曳的烛光被玻璃瓶拢住,散发出温暖朦胧的光晕,被他放在铺着格子桌布的小餐桌上。
洋房不仅住着宽敞,生活设施也远非拥挤的家属院可比。冬天有烧煤的锅炉集中供暖,厨房的灶台旁边连着一个小锅炉,做饭时顺便就把洗澡水烧热了。此刻,暖黄色的烛光下,房间里流淌着一种与平日不同的静谧与温馨。
林棠心情很好,她走到客厅角落,打开那台老式的留声机,小心地取出上次红梅送她的那张唱片——一张国外的乡村音乐专辑。唱针落下,舒缓悠扬的吉他前奏流淌出来,带着异域风情。
“~Oh, give me land, lots of land, uarry skies above~(噢,给我土地,广袤的土地,在繁星点点的天空下)”林棠心情愉悦,跟着旋律轻轻哼唱起来,虽然调子跑得有点找不着北。
裴叙正在厨房煮面条,听到她荒腔走板的歌声,低低的笑声传了出来。他端着两碗热气腾腾、铺着翠绿青菜和金黄荷包蛋的面条走出来:“先吃饭,歌唱家。”
摇曳的烛光,流淌的音乐,简单却用心的面条。这顿在七十年代堪称奢侈的“烛光晚餐”,浪漫得让林棠心尖发颤。裴叙还变戏法似的从橱柜深处摸出小半瓶珍藏的红葡萄酒,据说是他父亲以前的外国友人送的,给两人各倒了浅浅一小杯。
“庆祝一下,”裴叙举起杯,烛光映在他深邃的眼眸里,跳动着温柔的光,“祝贺林工程师,风扇研制成功。”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像大提琴的弦音。
“谢谢裴工程师鼎力支持。”林棠笑着与他碰杯,暗红色的酒液在烛光下流转着宝石般的光泽,入口微涩,回味甘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