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
就在这时,他余光瞥见一个佝偻的身影从不远处摇摇晃晃地走来。
那人穿着打满补丁的蓝布褂子,裤腿卷到膝盖,露出瘦骨嶙峋的小腿。
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活像个逃荒的。
纪云舟眯起眼睛,待看清那人面容时,心头猛地一跳。
这不是他那便宜大哥纪青川吗?
纪青川显然也认出了他,原本无神的眼睛突然瞪得老大,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他踉跄着往前走了两步,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大笑:
“哈哈哈!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亲爱的弟弟吗?”
他声音嘶哑,像是很久没喝水了,但语气里的幸灾乐祸藏都藏不住。
“你把家里搬空了卖了工作名额,我当你要过什么好日子呢!原来也是被发配来干苦力了啊!”
纪青川笑得前仰后合,露出满口黄牙。
他指着纪云舟身上的旧军装和解放鞋,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看看你这身打扮!比老子还寒酸!活该!报应!”
纪云舟站在原地没动,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疯疯癫癫的大哥。
纪青川现在的模样简首惨不忍睹。
原本在城里还算白净的脸现在黑得像锅底,手上全是老茧和裂口,指甲缝里塞满黑泥。
最夸张的是,他右脸颊上还有一道新鲜的鞭痕,结着血痂。
看来这沙场的日子,着实不太好过啊。
“怎么?哑巴了?”
纪青川见纪云舟不说话,更加得意了,一瘸一拐地凑过来,身上散发出一股汗臭和牛粪混合的怪味。
“当初在城里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吗?现在知道怕了?”
他猛地推了纪云舟一把,却因为用力过猛自己差点摔倒:“告诉你,来了老子的地盘,就得听老子的!赶紧的,把这批沙子都给老子装上车!”
说着还伸出脏兮兮的脚。
“先给老子捏捏腿!老子在牛棚睡了一宿,浑身都疼!”
纪云舟依旧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这眼神让纪青川莫名有些发毛,但转念一想,在这沙场里自己好歹算半个“老人”,顿时又有了底气。
“瞪什么瞪!”纪青川吐了口唾沫:“老子让你干活你就得受着!”
“你知道老子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吗?”
“天天啃窝窝头,睡牛棚,稍微慢一点就要挨鞭子!”
他说着说着突然哽咽起来:“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害老子下乡...”
“老子在城里过得好好的!有钱花有房子住!现在呢?连条狗都不如!”
他指着自己脸上的鞭痕:“昨天就因为我少搬了一车沙,那狗日的监工就...”
话没说完,纪青川突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等过段时间奶奶他们下乡来了,看他们不骂死你!都是你害的!全家都让你害惨了!”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脏手在脸上胡乱抹着,把本就脏兮兮的脸抹得更花了。
哭到一半又突然跳起来,指着纪云舟的鼻子:“你等着!等奶奶来了,有你好看的!”
纪云舟看着蹲在地上嚎啕大哭的纪青川,忍不住笑出了声:“哟,大哥,你现在活成这副德行,赖谁啊?赖你自己呗!”
“放你娘的狗臭屁!”
纪青川猛地跳起来,脸上的鼻涕眼泪混着沙土,活像个花脸猫。
“要不是你个瘪犊子玩意算计老子,我现在还在城里吃香喝辣呢!”
“你倒好,把工作名额卖了,把家底掏空,现在落得跟老子一样下放的下场,活该!”
“我日子过得好好的,用得着你操心?”纪云舟嗤笑一声。
“你说你在城里过得好?那是吸老子的血才过得好!”
“侄子丢给我带,吃喝拉撒我出钱,有事我出力。”
“老子好不容易考上工人还要我让名额,呸!现在这样子才是你该过的生活!没法吸血了,就现原形了“”
“你、你胡说八道!”纪青川气得首哆嗦:“我是你亲大哥!长兄如父,你孝敬我是天经地义!”
“孝敬?”纪云舟都气笑了。
咋能有人这么不要脸的?
爹妈都在,他孝敬大哥?
“你除了会伸手要钱,还会干什么?工作是我考的,家是我养的,就连你儿子生病都是我背去医院!”
“你倒好,整天赌钱喝酒,把奶奶的养老钱都输光了,现在还有脸在这儿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