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廷玉的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手指在案上轻轻敲击,“风雷顶雪崩…他若葬身其中,自然省事。若侥幸未死…” 他眼中寒光一闪,“北疆的‘沙蝎’,该动一动了。传令下去,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他。若能为我所用,许以重利;若不能…” 他手指在咽喉处轻轻一划,动作优雅而冷酷,“便让他带着他的秘密,永远埋在雪里。此人对新军之利至关重要,断不能落入靖王或陛下余党之手!”
**沧州·漕运衙门:血染证词**
黎明将至,雾气未散。沧州漕运衙门的后堂,气氛凝重得如同结冰。空气里弥漫着水腥气、药味和一丝极淡的血腥。
王承恩裹着一件厚实的玄色斗篷,坐在主位太师椅上,脸色在烛光下更显蜡黄灰败,胸口微微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闷咳。但他那双深陷的眼睛,却锐利如鹰隼,死死盯着堂下跪着的一个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漕船押运小吏。
“说!” 王承恩的声音嘶哑低沉,却带着千钧重压,“昨夜‘鬼船’撞沉粮船,你都看到了什么?一字不漏!若有半句虚言…”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已说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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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厂公饶命!小的…小的不敢隐瞒!” 小吏磕头如捣蒜,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哭腔,“那鬼船…太邪门了!突然就从大雾里钻出来…船头挂着绿幽幽的灯笼…上面…上面好像还有几个小人影在唱歌!调子…调子像童谣,但听得人浑身发冷!它…它不是撞船头,是斜着撞在咱们船肚子下面!那一下…好大的劲!船板…船板一下子就裂开了大口子!水…水呼呼地往里灌!船…船很快就歪了…”
“船上的人呢?船沉之前,可有人靠近?” 王承恩打断他,直指核心。他身边侍立的,正是换上了普通文士衣衫、却难掩精悍之气的陈元。陈元目光炯炯,仔细听着每一个细节。
“有…有!” 小吏像是想起了什么,眼中露出更深的恐惧,“船快沉的时候,小的抱着一块木板漂在水里…迷迷糊糊…看到几条小舢板…黑乎乎的,像水鬼船一样…贴着沉船过去…上面有人…穿着黑乎乎的水靠…他们…他们好像钻进了咱们船舱里…好像在翻找什么东西!动作快得很!后来…后来就看不见了…”
“翻找东西?” 王承恩眼神一凝,“看清是什么人了吗?”
“雾太大…又冷…小的…小的没看清脸…但…但他们划船的样子…很稳…不像普通水贼…” 小吏努力回忆着。
就在这时,一个东厂番子快步进来,在王承恩耳边低语几句,双手呈上一个用油布包裹、边缘还沾着水渍的册子。
王承恩接过,打开油布。里面是一本普通的漕运货单副本。但他翻到中间几页时,动作猛地顿住!那几页上,赫然有几处用极细的朱砂笔圈出的条目,旁边还有蝇头小楷的批注,内容直指漕粮转运过程中几处明显的亏空和调包痕迹!更关键的是,在册子最后一页的夹层里,藏着一张折叠起来的、被水浸透大半的纸条!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粮船沉没,死无对证…刘公公钧命…沧州分舵…灭口…”
“刘公公…” 王承恩捏着纸条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发白,眼中瞬间爆发出滔天的恨意与杀机!这铁证,终于来了!虽然浸了水,字迹模糊,但“刘公公”、“钧命”、“灭口”几个关键字样,已足够!
“厂公,还有这个。” 陈元忽然上前一步,从袖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块拳头大小、布满锈迹和淤泥的黑色石块。石块入手异常沉重,带着一股奇特的吸力。“这是在沉船破损处附近的水底淤泥里找到的。当时卑职身上的指南针,靠近这石头就疯转个不停。”
王承恩接过石块,入手冰凉沉重,那诡异的吸力让他重伤虚弱的身体都感到一阵不适。“这是…”
“磁石!而且是磁力极强的天然磁石!” 陈元眼中闪烁着洞悉的光芒,“卑职推测,那‘鬼船’船艏,必定暗藏了巨大的磁石!它撞向粮船并非胡乱冲撞,而是利用磁石牢牢吸附在粮船水线下的薄弱位置,然后凭借船身重量和诡异的角度,如同撬棍一般,硬生生撕开了船板!所以撞击声才那般沉闷,破坏力才如此集中而巨大!至于那绿火(磷火)和童谣(口技或留声机关),不过是装神弄鬼,扰乱人心罢了!”
“好!好一个‘鬼船’!好一个刘瑾!” 王承恩怒极反笑,声音嘶哑如同夜枭,牵动胸口的伤势,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指缝间竟渗出一缕暗红的血丝。但他眼中的光芒却如同淬火的寒冰,死死盯着那张染血的纸条和那块冰冷的磁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