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鸠幽阙的守门人是个垂垂老矣、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他与之交流,自觉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便怒不可遏,直接持剑打上了山门。\s\h~e′n*n\v~f\u+.\c.o?m+
这是被骄傲与自满冲昏了头脑的鲁莽之举,五洲四极之大,莫说一个少年宗师,便是上三境也有难以真正纵横四方,自由自在。毫无疑问,百鸠幽阙对来犯的宗师提起了最大的重视,他们不擅正面战斗,却也绞尽脑汁,靠着门人的牺牲,为他种下了一味奇毒,并强行将他赶了出去。
那奇毒叫命流。
命如溪水,向西流。
水源自有循环,源源不绝,但人的寿命有限,如何能如水般流逝?不成上三境,这便是不解之毒,只能等死。
然而世上总有千般妙法,不解之毒也总有解法——他从某个地方得来了一种因果秘术,能将自己身上最不幸的因果转移给他人。
唯一的要求是,必须是骨肉亲人,而且年龄越小越好。
苏晚天突然明白了自己要来做什么。\x·q?i+s,h¢e*n¢.?c_o′m¢
他推开了面前的房门,门后是一间温馨的卧室,一名肚子高高隆起的美妇人躺在床上,眼睛紧闭,眉头微皱,似乎做了一个噩梦。
苏晚天看了看这副景象,又合上了门,转身就走。
走着走着,他便晕了过去,而再次醒来的时候,他见到了一个人。
黑发黑衣,剑眉星目,像一把锋芒毕露的剑,说不出的锐气。
这个人看着苏晚天,说道:
“我其实很难理解你这样的人,也不想去理解。”
苏晚天有些不解,他已经认出了眼前的人,也发觉自己已经变回了原本模样。
那人继续道:
“你知道我当时是怎么做的吗?”
他问出这个问题,又自嘲一笑:
“你早就知道了。”
眼前人便是蜃楼仙君,宁履霜。
苏晚天当然知道他当年做了什么——他用了那个秘法,将“命流”奇毒转移到了妻子和儿子体内。¢n′e-w!t¢i^a′n.x_i!.!o·r-g·
宁履霜的妻子因此英年早逝,而他的儿子,宁冲雪,同样被这奇毒折磨了一生,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唯一的愿望竟然是杀掉自己的父亲。
而这一切都因蜃楼仙君的错误而来。
宁履霜并没有为自己昔日的行为辩解,他只是道:
“重复一百次,你大概一百次都会默默走开,而我重来一万次,我也会选择用那个秘法一万次。这就是你和我的不同。”
苏晚天说道:
“你太过重视自己的生命,认为它高于其他的一切。”
宁履霜不置可否。
“你觉得人活着有什么意义?”
他自言自语道:
“人活着,就是为了自由自在,不受任何拘束。苏晚天,我看到了你的记忆,他心通便是这样的神通,你看到了我的,我自然也知道了你的……你富家出身,从小就拥有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书卷、兵刃、玩具、旅行,你提出的任何要求,你的父母都会予以满足。”
苏晚天默然不语。
“我不一样。”宁履霜顿了顿,“你能听到风声吗?”
风声?
他提起,苏晚天才恍然惊觉,外面的风声很大。
“我在渡罡风劫。”宁履霜道,脸上没有半分痛苦之色,“这样的风让我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我以为它们都被祸川磨灭了,现在才发现,只要我在,它们就在。
“十一二岁的时候,我很常听到这样的风声。”
宁履霜的出身非常简单。
他是平民之子,没有半分特殊。而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特殊本身就已经意味着很多——饥饿、褴褛、身不由己、生死在天。
他十一二岁时,父母便因为一场事故而死。他们在街上冲撞了官老爷的座驾,马匹受惊,把他们踩死了,那当官的后来亲自找了上来,给予了一大笔赔偿,更是见宁履霜没了父母,心生怜惜,便将他带在身边,当了“车童”。
这是个专门为他而设立的职位,主要职责是在官老爷上下马车的时候帮一帮,抬一抬。事情少,“薪水”高,父母之死带来的赔偿也在自己手里握着,宁履霜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他很快就从失去父母的伤感中走了出来,开始适应“车童”的生活。
他对那段日子最深的印象,便是坐在车夫旁边时迎面而来的风。微风、大风、狂风、裹挟着沙子的风、湖水边的水汽……他都很喜欢,因为这会让他感觉自己也成为了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