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压高压 220,低压 140,疑似脑溢血,立即转运!” 话音刚落,众人合力将景父平稳抬上担架,快步朝救护车走去。
景喆紧跟在担架旁,脚下像是踩着棉花,脑袋嗡嗡作响。直到医护人员准备关上车门,他才如梦初醒,猛地扒住车门,声音带着哭腔:“我跟去!我要跟去!” 不等回应,他便跌跌撞撞地爬上救护车,紧紧握着父亲布满老年斑的手,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医院抢救室的红灯亮起,景喆被隔绝在门外。他瘫坐在冰冷的长椅上,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牙齿咬得 “咯咯” 响。回想着父亲倒下时的模样,那些争吵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闪回,愧疚与恐惧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机械地摸出烟盒,手指抖得像筛子,打火机 “咔嗒” 了七八次,火苗才颤巍巍地舔上香烟。烟雾缭绕中,他望着抢救室的门,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错过任何消息,此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终于打开,医生摘下口罩走了出来。景喆立刻冲上前,声音带着忐忑和期待:“医生,我爸怎么样了?” 医生神色严肃,推了推眼镜说道:“暂时抢救过来了,马上转到普通病房。病人是脑溢血,平时有没有按时吃药?” 景喆张了张嘴,脸上露出尴尬又愧疚的神情,支支吾吾道:“我…… 我不太清楚。” 医生眉头紧皱,语气加重:“老人有高血压、高血糖这些基础病,必须按时吃药,还要特别注意饮食和情绪,不然很容易复发!你们家属怎么能这么不上心?” 景喆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连连点头:“是我们疏忽了,以后一定注意,没事了就好,没事了就好……”
医生又补充道:“另外,患者现在有些发烧咳嗽,护理上也要多注意。” 景喆忙不迭地答应:“好的,谢谢医生,谢谢!” 这时,护士推着病床出来,景父面色苍白地躺在上面,身上插着各种管子。景喆赶紧跟在病床旁,随着护士一起朝病房走去,每一步都迈得沉重又小心翼翼,心中满是懊悔,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照顾父亲,弥补过去的疏忽。
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刺鼻又冰冷,监护仪规律的 “滴答” 声像是悬在景喆头顶的警钟。他小心翼翼地替父亲掖好被角,指尖触到老人手背嶙峋的骨节,记忆突然回到小时候 —— 那时父亲的手掌宽大温暖,总能稳稳托住他爬树摔落的身体。可如今,父亲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上插着氧气管,脆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爸,您醒醒...” 景喆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喉咙里像是卡着一团棉花。他用棉签蘸着温水,轻轻擦拭父亲干裂的嘴唇,每一下动作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赎罪。医生的斥责在耳边不断回响,那些关于高血压、高血糖的叮嘱,像一根根刺扎进心里。他这才惊觉,自己竟从未留意过父亲日益佝偻的背,从未关心过父亲每天是否按时服药。
深夜,走廊的灯光透过门缝洒进来,在父亲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景喆守在床边,困意袭来时就狠狠掐自己的大腿,生怕闭眼的瞬间就错过父亲任何细微的动静。他盯着输液管里缓慢滴落的药水,思绪却飘回了白天的争吵。母亲撒泼的模样、妻子尖锐的指责、孩子惊恐的眼神,还有父亲倒下前涨红的脸,无数画面在脑海中循环播放,搅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都是我的错...” 景喆双手抱头,指节用力揉搓着头发,几乎要将发丝连根拔起。他后悔自己的懦弱,在妻子和父母的矛盾中一味逃避;后悔自己的疏忽,对父亲的健康不闻不问;更后悔那些在争吵中脱口而出的伤人话语,此刻像毒蛇般反噬着自己的心。
凌晨三点,父亲突然发出含糊的呻吟。景喆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膝盖重重磕在床沿,疼得他眼前直冒金星,却顾不上查看伤势,慌乱地按下呼叫铃:“医生!医生!我爸好像醒了!” 他紧紧握住父亲的手,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里带着哭腔,“爸,我在这儿,您别害怕...” 这一刻,所有家庭矛盾都被抛诸脑后,他只盼着父亲能平安无事,盼着能有机会弥补自己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