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阳光炽烈,庭院里蒸腾着草木特有的、混合着泥土芬芳的热气。-1¢6·k-a-n.s!h·u_.¨c¢o!m_念初像往常一样,放下画笔就直奔他的小银杏苗。然而,当他蹲下身,目光触及那两片曾经在晨光中舒展着嫩绿生机的子叶时,小脸上的期待瞬间凝固了。
那两片心形的叶子,边缘不再向上扬起,反而微微地、无力地向下耷拉着,失去了往日那种近乎透明的饱满光泽,蒙上了一层黯淡的、缺乏生气的灰绿。甚至,其中一片的尖端,似乎带上了一点难以察觉的、令人心头发紧的枯黄色卷边。
念初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只无形的小手攥紧了。他伸出手指,指尖带着细微的颤抖,极其轻、极其轻地碰了碰那片卷曲的叶尖。触感不再是记忆中的柔韧,而是带着一种令人恐慌的、干涩的脆弱。
“妈妈!爸爸!” 他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几乎是尖锐的恐慌,像受惊的小鸟扑棱着翅膀,打破了午后的宁静,“小苗!小苗它…它不好了!”
沈星晚闻声从厨房快步走出,顾言也从阳光房的木工台旁抬起头,放下手中即将完工的小木亭顶盖。两人几乎同时来到念初身边,顺着他颤抖的小手指望去。
沈星晚的心也跟着揪了一下。那株小小的、承载了儿子太多心血和期盼的生命,确实显出了萎靡的病态。她下意识地看向顾言。
顾言脸上惯有的沉稳也收紧了。他没有说话,只是立刻蹲下身,动作比平日更为凝重。他没有先去碰触叶片,而是伸出宽厚的手掌,直接覆盖在了小苗根部那片新覆的泥土上。掌心贴着微温的土壤,停留了足有十几秒,像是在倾听来自地底的无声语言。
念初屏住呼吸,大眼睛死死盯着爸爸的手,又看看那蔫蔫的小苗,小拳头攥得紧紧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一种名为“失去”的冰冷恐惧。那些他画在纸上的“根的小手”,那些他日夜观察到的微小变化,难道都敌不过突如其来的病痛吗?守护者的誓言难道如此脆弱?
顾言移开了手掌。他眉头微锁,目光锐利地扫过那片土壤,然后,做了一个让念初和沈星晚都有些意外的动作——他用手指,直接在那片看起来平整光滑的土壤边缘,向下用力地挖了一小把!
湿润的泥土被挖开,露出了下面更深层的土色。顾言将那捧湿泥托在掌心,凑近仔细看,甚至用指尖捻了捻。念初也凑过去,他看到爸爸掌心里的泥土颜色比表面的更深,带着水光,甚至有些粘腻地沾在爸爸的指腹上。′狐\恋.文,血? ?已′发^布·最~芯-彰,节-
“水…太多了。”顾言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诊断般的确定,“根泡着了。”
“水多了?”念初茫然地重复,大眼睛里满是困惑和焦急,“我…我每天都只浇一点点!就像下雨一样,轻轻的!” 他急切地辩解着,生怕是自己的疏忽导致了灾难。
“不是你的错,念初。”顾言的声音缓和下来,带着安抚的意味。他放下手中的湿泥,指着那片新覆的土壤,“问题在下面。爸爸之前看走了眼,这块地方,靠近老树根,底下有层黏土,透水不好。我们新填的土是疏松的,但水渗下去,就被底下的黏土兜住了,排不出去。根一直被水泡着,吸不到气,就闷坏了。”
他拿起念初的小铲子,在离小苗稍远一点的地方,用力铲下去,翻起一块泥土,果然,底下的土色更深,也更粘重。“你看,”他指着翻开的土层,“上面是松的,下面是紧的。水渗不下去,积在根那里。”
念初似懂非懂地看着那翻开的、颜色分明的泥土。他明白了,不是他浇的水太多,是水被困住了,像淹着了小苗的脚!这个认知让他既松了口气(不是他直接浇坏的),又陷入更深的忧虑——那怎么办?小苗的根一直被水泡着,会死掉吗?他焦急地望向爸爸,眼神里充满了求助。
“得给它换个地方住?”沈星晚轻声问,眉头也蹙着。
“移苗风险太大,太小了。”顾言摇头,目光再次落回那蔫蔫的小苗,眼神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得给它脚下的‘家’动动手术,让它透透气。”
“手术?”念初的心又提了起来,这个词听起来就很严重。
“嗯。”顾言站起身,走向工具间,“得把底下那层不透水的‘硬壳’打松,再混点能吸水也能透气的东西进去,像给它的窝铺一层能呼吸的垫子。”他很快拿出了一把细长的、尖端带齿的窄铲(改良土壤专用的小钉耙),还有一个装着灰黑色、颗粒状物质的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