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起的水珠溅在穗穗打补丁的裤腿上,印出一个个小圆点。
上游冲下来的水草打着旋儿撞上筏板,宋铁生用麻绳把鼓囊囊的布袋又勒紧一圈。
“看见对岸那三棵杨树了没?”
李青松竹篙朝岸边一点,“顺着杨树往北走,七天肯定能到你舅家。”
说着他从裤腰摸出把豁口的镰刀,剁断了缠在筏头的苇草。
宋铁生估算了下时间,“要绕过北留庄?”
李青松摇头:“不用,走老河道,过两处野坟岗子。”
河对岸的老赵头正蹲在渡口抽旱烟,远远看见李青松划着筏子过来。
“赵叔!给您捎的大鲤鱼!”李青松举起柳条筐,里面两条裹着泥巴的鲤鱼正扑腾得欢。
老头儿抬眼扫了扫筏子上的人:“青松,今天捎人过河?”
“我家表亲。”李青松笑着:“去杨树湾大队走亲戚。”
兄妹俩上了岸。
宋铁生裤腿卷得整齐,露出的脚踝虽瘦却不浮肿。
穗穗挎的粗布包袱上补着蓝色碎花,看上去针脚细密。
逃荒的哪有闲心绣花。
“行,过去吧。”
老赵头敲了敲烟袋锅,一脸严肃地警告道:“别怪赵叔提醒你,最近查的严,从我这过去的可不兴被抓。”
李青松嘴角抽了抽,这老赵头光收好处,风险是一点不带担的。
“瞧您这话说的,咱都拉多少回了还能不知道规矩,再说了,我奶还等我赚点钱治病呢,我哪敢干那事儿。”
“嗯,知道就好,去吧。”
“哎,好。”李青松将筏子绑在木桩上,赔笑道:“这筏子还请您照看一下。”
“放心吧,丢不了。“
老赵头摆摆手,扭头继续吸旱烟。
等穿过河滩,三人到了大道上。
李青松抽出了别在腰后的短刀。
刀刃在晨光里照耀下反射出银光,刀柄处缠着一圈又一圈麻绳。
“带着防身。”
他把刀拍在宋铁生掌心,指腹轻轻划过刀鞘上的刻痕。
“昨天的白馍加上那把柴刀,够换三把这样的刀。”
宋铁生没有推拒。
为了不被人看出是盲流,他只能将那把不适合随身带的柴刀送给了李青松。
毕竟己经被看见了,也不好放统子哥那里。
宋铁生把短刀插进草绳腰带,伸手拍了拍李青松的肩膀:“保重。”
李青松反手捶了下少年胸口:“到了捎信。”
穗穗拽了拽他裤腿:“青松哥,俺知道你不识字,到时候俺给你画画。”
李青松被逗笑了,捏了捏穗穗的鼻子:“咋啦,笑话你青松哥不识字?”
“才不是呢。”穗穗急得跺了跺脚:“因为俺也不识字。”
“哈哈哈哈……”
宋铁生一手背起布袋,一手牵着妹妹转身离去。
河风吹来,他听见李青松在身后喊:“管好你妹。”
宋铁生脚步一顿,紧紧攥着妹妹的手朝前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