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悄无声息,偶有几声器物碰撞作响,连着水声窸窸窣窣成一片。·0`0`小¢税-旺. \首-发?
这种“悄无声息”持续了好一会后,离清缘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劲,就算厌拂满懒得寻灯来点,他或者她拍张照明符出来不就好了?为什么要用灯笼照出这一点点明?
离清缘把目光投向已走向灶台那处站着的厌拂满,对方正刚掐完个诀,生好了火。
“师父——”她叫了厌拂满一声,而后扬起一抹自认十分真挚的微笑,问,“要不我用个照明符?”
“不用。”厌拂满淡淡的声音传过来,“我看得见。”
...那叫她提着这灯笼干嘛?
像是又一次看出了离清缘心中所想,厌拂满的声音又一次传过来,这回对方的语气虽依旧慢条斯理,但她莫名从其间听出了未出口的“啧”音:“真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离清缘低头仔细瞧了眼这圆灯笼的状貌。
圆灯笼是红纱质地的,红艳艳地渲染在小厨房满目一尘不染的白里,在昏昏暗暗的夜间厨房中那光亮有些骇人,倒叫她想起凡间那些带些渗人的志怪话本来。
总能吓到些没见过妖鬼精怪的凡人。/秒\彰·截¢暁~说?蛧* ·首/发¢
比如小时候的她。
还未碰见那道剥夺走她九家天赋的声音的她。
但那会,她要是怕了,便总去找檐如岁,非缠着对方缠个够,缠到对方忍无可忍,缠到自己心满意足,她才会罢休。
她在面对檐如岁时确实有点太欺负“好人”了。
这离清缘知道。
但她总是忍不住的。
至于这灯笼...和她有关又和厌拂满有关的,离清缘拧着眉思索了会,倒真想起来了些...但那都是前世的事了,这种情景下她是该记得,还是不记得?
浓郁香气自灶台处飘散而来,还不等离清缘再开口说话,印着沧海流纹的雪白瓷碗就落在了她跟前的长桌上。
嗅着那一息香气抬眼,离清缘愣怔了一晌——
洁白如雪的面条卧在清鲜的汤水里,撒下的绿色葱花点缀其间。
这是一碗阳春面。
“吃吧。”
厌拂满在长桌的另一侧坐下,把挽到半臂处的雪白衣袖下褪,平静甩了甩袖上沾染的尘埃,这样道。+小`税^C?M·S- ^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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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纱圆灯笼搁在长桌上,明明灭灭的光亮刻在窗棂上,映出隔着长桌对坐的两道人影。
离清缘拾了筷子,安静低头吃面,一时二人都默契地没再出声。
刚重生回来时她为了清除檀秋祝的怨气值,还特地在长安城内寻了家偏僻的食肆,拿着竹盒打包了些吃食去送给对方。
那食肆中的吃食琳琅满目,色香俱全,滋味也是顶顶好的,但她莫名就是咂巴起了嘴,想起了这一碗朴素的阳春面。
食肆的老板娘走南闯北,做一道隶属北境菜色的阳春面给她这食客品味一番,倒也不是难事。
但那碗阳春面端上来摆到离清缘面前后,她动了几筷子后,便再没了动作。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现在她好像知道了——
“有醋吗?”离清缘放下手中的筷子,抬眼定定看向厌拂满,忽而就开口问。
阳春面要加醋。
这个习惯,如果按时间线来推,这个时间节点的离清缘是不该有的——因为这是厌拂满的习惯。
前世师徒二人浪迹天涯四海为家,朝夕相处太久太久,
便倒连不同的习惯都逐渐趋了同。
“有。”
说不清多长一段寂静后,厌拂满终于也出声回答了离清缘。
他站起身来,双手掌心抵上长桌,半个身子往前倾去,那双寡冷的凤眸也同样定定注视着离清缘。
“你确定要?”厌拂满的语气褪去了惯用的轻佻懒散,听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温和。
离清缘忽就又笑出了声。
她抬手抚过长桌上搁着的那盏红纱圆灯笼,骇人的光亮在此刻莫名熨帖出几分静静暖暖。
她眉眼弯起来,笑得比刚刚更开,不是惯用的轻快笑法,收了甜蜜的狡黠意,是带点淡然的那种笑:“一瓶醋换一个灯笼的故事,你要不要?”
任何重大决策前理应有一段重大沉默,但厌拂满却从那段重大沉默里掠走,答得足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