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那日,晏殊忽然晕倒在院子里,把家里人都吓了一跳,
阿沅嚎啕大哭,抓着沈祺之的袖子问:“沈哥哥,奶奶……奶奶是不是……”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沈祺之连忙把老太太扶进屋里。!x\4~5!z?w...c′o¢m/
老太太轻笑,看着自己摔坏的名贵手表,感叹道:"巴黎带来的老物件,到底不中用。"可当沈祺之接过表时,发现表壳背面有道新鲜的裂痕——像是昨夜跌落过。
"夫人昨夜就心悸,今早打还翻了安神茶。"老仆张妈收拾药箱时低语,玻璃药瓶碰撞声惊醒了睡在藤椅上的阿沅。
男孩揉着眼睛去够桌上的硝酸甘油片,动作熟练得让人心惊:"奶奶半夜总按着这里——"小手在瘦弱的胸膛上比划,恰是心脏的位置。
沈祺之盯着晏殊梳妆台上散落的药片,心下一惊,想必是老太太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再加上日夜忧思儿子,所以生病了。
子夜的急诊铃惊飞了檐下宿燕。
沈祺之被惊醒,是晏殊那边的方向,他来不及穿鞋,赤脚冲进主屋,晏殊正倚在绣枕上大口喘息,真丝睡袍被冷汗浸透,翡翠耳坠在剧烈起伏的胸口晃荡如风中残烛。
"不妨事……己经是老病了,最近都习惯了。"老太太试图推开氧气面罩,"作云十二岁那年……我犯得比这厉害……"
家庭医生也被惊醒,将听诊器焐热才贴上她脊背。
沈祺之透过水银血压计,看见汞柱疯狂跳动的指针。
阿沅被吓急了,抱着晏殊的波斯猫缩在角落,猫眼在暗处泛着磷光,映出男孩脸上未干的泪痕。*搜`搜,小/说\网? ?更`新+最¢全¨
"心肌缺血。"医生最终摘下听诊器,"需要绝对静养,要注意清淡饮食,不要忧思。"他开出的药方上,看见了很多安神的药。
东方府从此多了架德国制医用轮椅。晏殊却总在无人时撑着轮椅扶手站起来,用象牙柄手杖去够书房顶层的地图——那里用红头针标记着北境每一场战役。
某日沈祺之发现,奉天的位置钉着枚珍珠耳钉,正是老太太近日丢失的那只。
"您不能再熬夜等电报了,我收到消息会马上转述给你的。"沈祺之将毛毯盖在晏殊膝头,她又瘦了,手腕纤细得能摸清每一根血管。
晏殊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留过洋的时髦老太太此刻眼里闪着旧式母亲才有的执拗:
"你闻到了吗?"她指向北方,"硝烟味……作云那孩子冲锋时总忘记自己也是个人,比手下的小兵们冲的都狠……"
“我去信了,告诉他万般要小心,家里我们都还等着他,他答应我,会平安回来。您别担心。”沈祺之安抚着老太太,老太太终于放心的睡过去。
阿沅最近成了晏殊的小哨兵。男孩口袋里总装着速效救心丸,睡觉时耳朵贴着老太太房门,只要一出问题,他必然是第1个赶到奶奶房间的。
某个闷热的午夜,沈祺之发现他蜷在走廊地毯上,怀里抱着东方作云的军帽。
“阿沅,地上凉,起来。”沈祺之眼眶红了,这孩子年级是小,但是却有足够的责任心。^0+0/小?说!网_ ¢已~发·布.最\新+章*节.
"哥哥,奶奶总在哭。"男孩把脸埋进军帽内衬,"可是没有声音。"沈祺之轻轻推开主屋的门,看见晏殊正在月光下书写什么。
老太太听见响动慌忙合上本子,钢笔却滚落在地,露出扉页上"遗嘱"二字的一角。
夜风掀起纱帘,沈祺之注意到梳妆台的变化:香水与珠宝被收进樟木箱,取而代之的是阵亡将士名单剪报。晏殊的珍珠项链如今串着枚子弹壳——与阿沅风铃上的那些出自同一把枪。
无一不体现出晏殊对儿子的关心。
立秋前夜,晏殊的高烧来得突然。
沈祺之握着冰毛巾的手被她抓住,老太太的指尖烫得惊人:"电报……奉天来的……"可当夜的电报员发誓,没有任何讯息传来。
凌晨三点,晏殊的呓语突然转为法语。沈祺之只听懂反复出现的"mon fils"(我的儿子),首到家庭医生注射了镇静剂。
阿沅趁机将东方作云的军装照塞进老太太枕下,照片背面是孩童稚嫩的笔迹:"母亲不怕,作云很快回家。"
沈祺之守了一晚上,晏殊的脉搏终于平稳。沈祺之在收拾退烧药时发现,老太太枕畔的《圣经》里夹着张电文抄本——那是三个月前东方作云受伤时瞒着母亲的战报,边缘己被摩挲得起了毛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