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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坟(下) 杨柳坟(下)……

这等小事,应当是记不得的。”

……记得的。

这么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堂堂仙尊居然全都记得。所以才会在牙山城为他做那碗甜到发腻的糖粥,所以才在藏岁小筑点燃那雪落梅香,所以向来不对旁人衣着加以评判的许听澜才会说出那句:

更合明艳色。

莫子占记得他曾问过许听澜:“师尊对弟子可有什么期许?”

许听澜的回答是:“再度至性贞悫,机鉴敏悟。”

那会他并不懂那“再度”究竟是何意,又不敢多问,如今倒是知晓了。

“这么开朗的一个孩子,变成那副模样,我想,他这两年在那魔头手下偷生,得受了多大的苦!”

莫怀是话语间尽是情切:“尤其星玄仙尊还与我说,占儿身上还留有魔气,随时可能会再被害了性命,以防万一,还是需要留在十方神宗。”

“能去十方神宗也算是桩美事,”有如想起一些趣事,莫怀是脸上又挂出了几分笑意,“占儿幼时被我们领着去抓周,结果他什么都看不入眼,就一个劲地往那龟甲蓍草的方向爬,最后挑了一圈,把星图抱进自己怀里不撒手,是个打自生下来就喜欢琢磨玄法的孩子。”

“所以妹妹和妹夫才为他取名‘占’,也是希望他日后能知天命,悉前路,不生迷惘。”

莫子占眼睫微动,不生迷惘,谈何容易。

“我听说人入仙途,如飘萍浮水,须得断根,方能悟道。所以我想啊,也是,那么痛苦的事,忘了也挺好的,挺好的。”

这些年来,莫怀是说了很多声“好”,似是在努力地劝服自己把这孩子给放开:“尤其占儿是个倔骨头,心眼又多得跟个窟窿似的,容易担不该担的事,容易钻不该钻的牛角尖,不肯放过自己……他已经够苦了,所以这些事,既然他已经忘了,那便不要让他想起来了。”

“妹妹生前总念说,希望占儿此生安乐。我不想她这么一个心愿也落了空。”

当时莫怀是也是这般与许听澜说的。

他是个十足的酸文人,行事向来腰直板正,对神仙也总是端的一副敬而远之的模样,觉得成事不能靠求神庇佑,而是得靠自己勤勉努力。可这样的他,还是在星玄仙尊的前面弯下了腰,颤抖着说出那句:“望仙长成全。”

莫子钦显然也是清楚这些事的,他将视线移向不远处的青坟,赌气道:“他是忘得一干二净,在仙门里逍遥自在,倒是衬得我们当初日日以泪洗面是个笑话。”

“莫子钦!”莫怀是连名带姓地呵了一声,直接把莫子钦给呵得缩了脖子。

两相静了片刻,他咳了一下,颇为不好意思地摆正了视线,才发现自己居然真就对一个陌生人说了这么多,心想,人上了年纪果然就忍不住想多念叨,尤其这些事,已经压在他心里太久了。

莫怀是稍微低了低头,轻声道:“让仙长您见笑了,还望这些事您莫要与占儿说。”

莫子占抿着唇,写道:「不会说的」

也没必要说。

莫子占吐出一口浊气,似是逃避般,将视线从夫妻坟上移开,却不巧落到了另外两座坟茔上。

其中一座是莫怀是为步爷爷所立,而另一座,却未写上墓主名。

注意到他的视线,莫子钦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忙道:“是座衣冠冢。”

“这不除了占儿外,还有个人,不知所踪嘛。是个年纪与我差不多的男子,也……也可能看着像个女子,叫林芳落。不知仙长可有法子,寻一寻他的下落。”

莫子占取出铜钱,放到莫子钦跟前。

无须言语,莫子钦就明白,这位仙长是想为他算一卦。

他小心地接过铜钱,闭眼诚心默念了一番,才将铜钱往上一抛。

仙人算卦乃是凡人比不得的,这些铜钱并没有合常理地掉落于地,反倒停在了半空,组成了一个极其规整的小阵。

莫子钦看不懂这阵含义,只能迷茫地望向跟前的仙长,看他面无表情地写下二字:「死了」

“……嗯。”莫子钦全身一缩,眼眶红了一转,也没了先前那咋呼劲,只低声喃喃,“因为寻不到尸骨,我就总抱着些许念想,想着或许他也被什么人给救了,一时间没能想起我来,但也好好地活在这世上的某一处,想着,我不能在这碑上刻字,免得闹出乌龙,被他骂我咒他。”

可是这么多年了,许多的事他早就该接受了。

话虽如此,哪有这么容易接受。

“那不知仙长可否算出他尸骨葬在何处?有没有一个归身之所?”莫子钦又问了一句,而后便开始絮叨起来:“要是找着了,也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葬到咱们家来。”

从前的林家老宅早就易了主,所以按理说莫府就是林芳落仅剩的家了。

“真希望能愿意。我听传闻,若是同葬一处,来生也更容易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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