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扫视排成长队的求职者,最终落在靠近后门位置,一个身高比杨超跃稍矮一点点的姑娘。
穿着米白色的短款棉服,内搭一件学生党标配的条纹针织衫。
裤子是上课赶时间舒适的加绒运动裤。
脚踩一双防雨防潮的马丁靴。
肩上背着装课本的帆布托特包。
没有染色的长发,扎着简单的马尾,没有夸张的美瞳,甚至连淡妆都没画,素颜来的。
像是一下课,就赶过来的样子。
面部轮廓线条流畅,眼睛清澈明亮,眼尾微微上扬。
对上江阳的视线后,她迅速回避江阳的目光。
视线低垂整理简历,后颈汗毛竖起,手指突然掐大腿,让自己不露怯。
手机震动一下,收到一条消息。
是老妈发来的:[“男男,面试上了没?工资多少?有五险一金吗?工作地点离家近不近?”]
她打字回复:[“在排队递简历,工资5000,有五险一金,工作地点暂时还不确定。”]
老妈发来消息:[“你高中时候当模特,3天就能赚5000了,你得向前看啊男男,恩特的同学都知道他的大姐很能赚钱,这份工作工资太少了,要不算了吧。”]
弟弟的炫耀资本,是自己的生存枷锁。
她打字回复:[“妈,模特通告不是天天有的,这份工作对我来说很重要,能先借1000元给我吗,从我在你那攒的钱里扣。”]
老妈发来消息:[“你是不是贪玩啊,我和你爸算过,一个月伙食费600足够了,不要和同学攀比,不要乱花钱,你的钱存在我这里,是怕你乱花,替你保管的。”]
等了5分钟。
老妈没有转钱过来。
知道希望会落空,还是会忍不住期待。
点开老妈的朋友圈,最近一条是跨年那天,老爸老妈和12岁的弟弟去魔都迪士尼乐园游玩的照片。
有在往返飞机上拍的。
有在迪士尼主题酒店拍的。
翻看其他朋友圈,一条一条划拉。
明知会看到让自己难受的内容,却忍不住自虐式查看。
视线机械性的滑动。
大部分是和弟弟有关的朋友圈。
旅游,新衣服,补习班。
自己的也有。
大多是转账记录,不是生活瞬间。
默翻父母社交账号,只为了找一张自己的照片。
印象最深刻的一条,是在两年前,一份模特演出合同,以及一沓钞票,没有自己的照片,配文是:[“大女儿真厉害,才高中,就能赚钱养家了,妈妈为你感到骄傲。”]
她嘴角抽动,想笑但变成苦笑。
当时看见妈妈这条朋友圈,欣喜的认为,自己终于能撑起家里的一片天了。
现在再看。
模特合同上的红手印,比全家福更像自己的出生证明。
母亲为自己骄傲的那天,是自己学会自我物化的第一天。
父母的爱有条件,自己必须要有用,才能被看见。
越早学会赚钱的孩子,往往越晚学会爱自己。
在孝顺和自我之间挣扎。
呼气时带出轻微哽咽。
熄灭手机屏幕,眼神放空,看向远处,嘴角微微下垂,忽然听见身后的人喊自己:“到你了。”
抬头看去,才发觉自己已经排到队伍前面。
讲台上的杨超跃,正对自己露出明媚笑容:“您好,请问您是来应聘的吗?”
“是……是的,我叫章若男,今年20岁。”
她扯动嘴角,露出笑容,肩膀依旧放松不下来。
忽然发觉手中的简历,已经被自己折叠成一个小块。
慌忙摊开,抚平折痕。
修补自己被揉碎的价值。
“时间宝贵,我们直入主题,面试正式开始吧。”杨超跃轻轻抿一口水杯。
“好的。”
“章女士,你的身高是。”
章若男来到讲台前坐下,脚踝交叉说锁死,抿一下发涩的嘴唇,努力让自己语速放缓:“身高一米……七。”
报出身高时悄悄吸气。
多一厘米就能多一分底气。
现在多了四分底气
“专业呢?”
“我学的是平面设计,以前高中当过模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