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被一点点榨干，黑暗汹涌而来——

死亡、死亡......她就要死了么？

在重生了这么多次，跌跌撞撞走过这么长的路以后，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是回到了原地？

“......活下去。”

是谁在说话？

“......只要你还活着。”

为什么是个女人的声音？

“......我们......就不会彻底消失。”

谁会消失？

是谁、是谁、是谁是谁？

“......早些回来。”

一个碎珠溅玉的声音陡然响起。

叶乔再度挣扎起来，奋力喘气，右手去抓脖子上的那道束缚。

对，她都已经走了这么久，走了这么远，认识了这么多人，还有人，还有人在等她，她不要死她不能死她不会死！！！

她那无力的挣扎就像幼兽垂死之际的低鸣，毫无威胁，就在百里延厌烦起来，刚要发力彻底捏碎手掌中这道纤细的喉骨时，叶乔猛然睁开了眼睛，像是鸿蒙初开、天地分裂，金色的光芒从她额间亮起，破开无尽长夜，直冲云霄！

百里延距离这光芒太近，眼睛瞬间被强光灼瞎，捂着眼咆哮起来。叶乔像一个破布娃娃一般跌落地面，她眉间上空隐约凝结出了一团火焰，仍在发光。

这光芒瞬间将昏暗的天空照得亮如白昼，风雷初动，茫茫云层中似乎响起太古巨兽的咆哮之音，又像是仙乐齐鸣，弦音缭绕，金光变换之中，在场所有人都觉得一股泰山压顶的力量从天而降，命令他们屈服跪拜，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的力量都失去了，那种无可违逆的力量像是从开天辟地自始，已经牢牢刻入血脉中的敕令，像是蜉蝣面对洪荒巨兽，无力抬眼直望那道光芒，只能卑微地屈膝低头。

纵然你登峰造极，半步成神，面对这天地间至高的伟力，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这金光划破长空，远处的山巅之上黑衣人望着麓林山上移形换影的图案，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太昊令出，众仙低头。这伏王之威，纵隔万年犹烈，果然是好东西！”

“她现在重伤，我们是否出手？”身后拱手侍立着的人说。

“不急，这东西，没有神族的伏王之血是用不了的，夺来也没用，倒不如把这个饵放出去，总有人耐不住，会替我们下手。”

“是。”

黑衣人举目望月，赞道：“好大的月亮，明日是中秋吧？”

“司命，已经过了子时，今日已经是中秋了。”

“是么？”黑衣人砸吧砸吧嘴，笑着说：“既然过节就不给仙门添堵了，百里家被灭的消息，就等过完节再放出去吧。”

“是。”

“……时移世易，神殿，又少了个老朋友啊——”

156 血雨（5）

◎我找到了。◎

叶乔良久才回过神。

粘稠的血液顺着眼睫滴下，她好半天才认出剑下这人形是百里英。

他小腹破了一个大洞，脏器横流，双眼直勾勾瞪着自己，脸色灰白，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死不瞑目。

她怔然地松手，渡我跌落血水中，被血浸染的雪白剑身上有一道长长的裂痕。

她在哪？

大殿坍塌了半边，雕栏玉砌，琉璃彩瓦，一切皆化为烟灰。

她在哪？

尸横遍地，断臂残肢，血流成河，茫茫然望去唯余她一人而立。

她在哪？

叶乔捂着头，零碎的片段纷至沓来，回忆中那个女子提着渡我一路劈杀，哀嚎遍野，渡我在她掌中挣扎反抗，最后哀鸣一声，剑身自发裂出一道伤痕，光芒尽散。

那个人、那个人是谁？

寒风穿堂而过，巨大的恐惧袭来，叶乔望着这遍地尸骸突然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她捂着左手跌跌撞撞往外跑，像是逃命一般，刚跑出大门，脚底却被一具尸体绊倒，整个人滚倒在地，又顺着石阶一路向下翻滚，直至在一方平台处停下，叶乔痛得好半天喘不过气，一抬眼，她又恰好看见一只手——

一只，手腕上戴着玉镯的手。

叶乔尖叫一声，如同见鬼一般爬起来，整个人像是失了神智一般在麓林山上横冲直撞，不知道往哪里跑，哪里逃才好，身后似乎响起了数不尽的哭嚎哀求，这些声音在求她，在杀她，在追她......直到她跑的精疲力尽，跪倒在地……这些声音终于追上了她。

无数鬼影围了上来，站在她的周围窃窃私语，朝她伸出了手。

叶乔绝望地闭上了眼。

清奚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