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神仙讲究,也比神仙怕冷。
清晨的石桥上,忽然传来清脆的踏响。
少微若有所感地转头,只见那平整的桥面尽头,清晨薄雾中,先是走出了一道墨衣少年的身影,而后一匹青牛被他牵着出现在后方,青牛往前再踏出两步,背上驮着的青衣人便也现出了清晰完整的潇洒身姿,青衣人抬起一只柳枝般的素手,轻轻挥动间,拨开了湿冷的晨雾。
少微立刻将抱着的手臂垂下,抹去冻得发抖的狼狈样。
青牛止步,姜负含着笑,开口先问:“小鬼,你的袄子呢?”
少微未再有敌对之色,只让神态显得从容:“换东西吃了。”
姜负:“一张狼皮袄能换不少吃食,好厉害的胃口啊。”
少微正色道:“我不单胃口大,还要日日吃肉。”
人自然不会突然对敌人说我要日日吃肉,也没可能拉着一个过路人告诉他我要日日吃肉,这句话只该对管饭的人说。
突然被要求管饭的姜负露出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欣悦笑意,她拍了拍青牛的脖子:“放心,管够。”
青牛仰头“哞——”了一声,甩着尾巴踢了两下前蹄。
姜负将一件裘衣扔给少微,少微伸手抱挟住。
牛背上,姜负向她侧首一笑,声音愉悦轻松:“走吧小鬼,上路了。”
少微问:“要去何处?”
姜负:“吃朝食啊。”
少微:“……吃完之后又要去何处?”
“继续南行。”
少微很有参与感地追问:“南行至何地?”
姜负骑牛缓行,含笑的眼看向少微:“只管南行,行至春暖时,咱们便择一宝地筑巢,你说这样可好?”
少微觉得这句“你说这样可好”实在莫名,说得好似她能做主一样。
少微颇具轮不着自己来当家做主的自知之明,但有一个要求,她却是务必要言明的:“五年之内,你我各取所需,已算公平交易。再让我分外做你的奴仆,我不答应。”
姜负似想了想,才道:“各取所需倒是不假,可我替你解毒即可,却也没有分外管你吃饭吃肉之责啊?更何况,你不是也说过要承我一个人情的?”
少微不及说话,已听姜负退了一步讨价商榷:“自也不是非要你做奴仆不可的,不如这样,横竖你这一身力气不用也是可惜,闲着也是闲着,便顺带护卫着我,既还了人情也可抵作饭钱,如何?”
少微想了一会儿,算是间接默许了,只是仰脸问她:“有人要杀你?”
姜负笑盈盈垂眸,与少微对视:“是啊,很多人要杀我,你怕不怕?”
少微的表情不畏不屑。
她有什么好怕的,她有腿有脚,打不过她会自己跑。
少微之所以坚决不愿为奴,这也正是原因之一,她在冯家时对为奴者的处境有所了解,奴者要入奴籍,一张契纸绑在身上,便很难再有自由。
少微务必还要再观望姜负此人一段时日,且不说对方的仇家有可能带来的危险了,那倘若对方在欺骗她,或是另有图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