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牧昀在一片混沌中睁开眼,眼皮重得像坠了铅块,每一次眨眼都牵扯着太阳穴突突地跳。?咸e鱼1看*)?书{?? }?已{发1_]布}最*新2章=?节.′=
意识回笼的瞬间,铺天盖地的疼痛便从四肢百骸涌来——肩膀被断裂的梁木砸过的地方像是有把钝刀在反复切割,稍一挪动就疼得他倒抽冷气,伤口撕裂的钝痛顺着脊椎爬满全身。
双手的手指被厚厚的纱布层层包裹,连蜷曲一下都做不到,只觉得里面又胀又麻,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
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烧伤,有的地方已经结痂,碰一下就硬邦邦地疼,有的地方还泛着红肿,稍遇空气就传来火辣辣的灼感。
可这些皮肉上的疼,加起来也抵不过心口那股尖锐的、几乎要将他碾碎的痛。
程牧昀甚至开始恨自己此刻的清醒。
他宁愿永远陷在昏迷里,陷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也好过被这清晰到可怕的记忆凌迟。
火灾里的每一幕都像烙印般刻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记得最后抱起许灼华时,她身体的滚烫——那不是活人该有的温度,是被烈火炙烤过的灼热,隔着焦黑的衣物烫得他手心发疼,也烫得他心脏骤然缩成一团。
他记得爆炸发生时,那瞬间照亮整个夜空的火光,红得刺眼,亮得灼目,热浪裹挟着气浪将他掀翻在地,耳朵里嗡嗡作响,只剩下那片火海在眼前疯狂跳跃。
他记得自己拼命挣脱手腕上锁链时的巨响,铁链摩擦着皮肉的刺痛,锁扣崩裂的脆响,还有他当时撕心裂肺的嘶吼。
可再快的速度,也没能留住那个想护着的人。
不是说人在遭受重大打击后,大脑会自动选择遗忘吗?会用失忆来保护自己吗?
程牧昀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纹路,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为什么他偏偏记得这么清楚?
清楚到每一个细节,每一寸疼痛,都像是刚刚发生过一样,在他心上反复碾过,连喘息都带着血腥味。
他费力地掀开眼皮,消毒水的气味瞬间钻入鼻腔,混杂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药味,让他瞬间清醒——这里是医院。
身上涂着的烧伤膏带着冰凉的触感,从皮肤表层一点点渗进去,那股特殊的清凉与底下灼烧般的疼痛交织着,像一根针猛地刺破了他潜意识里残存的侥幸。
那场火,不是梦。
可他多希望那只是一场冗长而真实的噩梦。(`[看(_书¤屋§小{说?网%- )′免|)&费`÷阅#?读ˉ}
哪怕被困在火海里永远循环,哪怕被烈焰反复灼烧,只要能再次看到许灼华鲜活的笑脸,他也甘愿。
总好过现在,空荡的病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和一个永远失去她的、冰冷的现实。
程牧昀就那样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双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斑驳的水渍。
白色的天花板白得刺眼,却映不出任何影像,只有他自己失焦的瞳孔,和瞳孔深处翻涌却又死寂的绝望。
身上的疼痛还在持续,烧伤的皮肤水肿着,每一寸都在叫嚣,末梢神经被反复拉扯,带来一阵阵尖锐的疼。
这疼很烈,烈到足以让常人崩溃嘶吼,可他却生生咬住了牙,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甚至觉得,这疼是好的。
至少能让他暂时分神,用皮肉的苦去遮掩心口那道深不见底的伤口。
只要疼得足够清醒,就不会被那铺天盖地的悲伤彻底淹没。
他醒了,却悄无声息。
窗外的天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
没有人知道,这个刚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人,已经在无边的黑暗里,独自熬过了又一轮炼狱。
直到陈鹤德醒来后找过来。
单人病房的木门被人轻轻推开,合页转动时发出“吱呀”两声轻响,在这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门开了又关上,带起一阵微不可闻的气流,拂过程牧昀裸露的小臂,却没能让他有丝毫动容。
反正来的人不会是许灼华。
这个念头像块冰冷的石头压在他心头,除此之外,谁来都一样,无关紧要。
他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双眼盯着天花板上那块泛黄的水渍,仿佛那上面藏着什么值得深究的秘密。
陈鹤德走了过来,脚步放得很轻。
他站在病床边,目光落在程牧昀脸上,果然如他预想的那样——人醒了,却沉默得像尊没有生气的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