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瞳光深处,忽然掠过一道模糊的雪白虚影。
不是雷菁菁。
却又——极像她。
那虚影衣袍素白,发丝在无风之中缓缓飘扬,立于她身后半步之处,双目低垂,神情温静如雪。
一瞬即逝。
雷菁菁毫无所觉。
楚宁眼中光芒轻震,像是心底被什么击中,唇角却只是轻轻一勾,“走了。”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再回头。
风息无声,却仿佛忽然察觉到了他的决意。
下一息,星轨微颤,界锁之痕在他足下悄然裂开,露出一道幽深如渊的“风心”。
那不是入口,而像是一道被时光掀开的“缝”。
楚宁深吸一口气,魂识内雷魂与界锁印痕共鸣,他身影一动,踏入其上。
风,瞬间炸开。
他眼前的世界,开始解构。
一切熟悉的维度——上与下、左与右、昼与夜、热与寒——统统失效。
他踏入的,不是一片空间,而是一场“存在方式”的崩解。
魂识瞬间被压缩成一线,雷魂如被无限延展,在光与暗之间反复撕裂;耳边没有风声,却有无数倒流的声音在他脑海深处狂响——像是过去、未来与从未发生过的事同时在争夺他。
“彼岸……”
那句来自雷菁菁的叮咛,在他识海的最后一寸清明中低低回荡:
——彼岸,是什么颜色?
他睁开眼。
世界,彻底改写。
星辉炸裂成线,他的身影如一道雷光划破夜空,在风眼中央的魂锁裂痕中垂直坠落而下,被界锁残韵如涡旋封缚——吞没。
风暴席卷。
整座沙海于一息之间剧烈震荡,星台失色,魂阵崩鸣。
界锁缓缓合拢,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而这世上,再无他的气息。
天上的星轨忽然炸裂成无数魂点,向沙眼坠落。
风眼的最深处,现出一道薄如丝线的界缝幽光。
他一步踏入。
魂识失衡,声音、时间、光线全数崩塌。
下一刹,世界沉寂。
不是安静,而是剥夺了一切声音与意义的“寂”。
他睁开眼,便看到一片——无法描述的存在。
不是黑,不是白,不是任何一种色彩,而像是“色彩”这个概念本身在这里被剥离、翻转、重构。
他脚下没有实体,四周的“空间”也并非由线条构成,而是由某种极其缓慢流动的“折叠感”叠合而成——像是他每眨一次眼,周围的结构就重新排列一遍。
时间没有流动。
光没有源头。
而空气……仿佛是用“记忆”织成的,每一口呼吸都带来一段与他无关的陌生画面。
然后,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那声音古老、干涩,仿佛从亿万年前的一块枯骨里被风吹出,又像是某段被遗弃太久的梦境忽然自废墟中睁眼。
它没有语调,却带着一种令人毛发倒立的情绪。
既非愤怒,亦非喜悦,像是混杂着漫长等待后的审视、轻微的好奇,和深不见底的厌倦。
它慢慢开口,字字像重锤敲击识海深处:
“终于……又有人来了。”
楚宁瞳孔微缩,魂识震颤的瞬间,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声音,不是冲他说的。
而是说给无数个“来过又没能走出去的人”听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站着”、还是“漂浮”、还是“被悬挂”。
因为此地没有重力。
也没有上与下。
他只是存在着——像一缕被撕开的魂丝,挂在一张无形的“存在之网”上,周遭的每一寸“空间”,都在轻微震荡,如某种巨兽的呼吸。
“楚宁。”
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它不再模糊,而是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没有回音,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压,如界碑裂缝中流出的火焰,直灼识海。
他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舌头像被剥离,喉咙像不是自己的。
下一刻,四周浮现一道又一道人影。
他们面目模糊,却披着残破战袍、囚链或魂铠。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们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