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干干净净,桌上的文件和画册都已清空,只放着一份机票行程单,后天早晨飞往墨尔本。
吴副总监走到书柜侧面,移开屏风,里面竟然有一席私密空间。他让苏枕走进去,说了句“别出声”,把屏风重新合拢。
苏枕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静静站着,肩膀紧贴柜壁,木头夹杂着樟脑味儿冲进鼻子。他突然想起中学时代的体育器械室,日覆一日,在黑暗的霉雾中等待恋人灼热的身体。
开门声。有人进屋了,说:“吴总,您找我。”
苏枕听出那是杰瑞的声音。
吴副总监让杰瑞坐下,说:“在我离开之前,想跟你坦诚地聊聊。”
杰瑞谦恭地说:“坦诚是我为人的原则,吴总又是我非常敬重的前辈,很高兴有机会跟您交心。”
吴副总监说:“蝶舞公司的开业庆典我去了,有些困惑。因为几个月前,苏枕在杂志上发表了几张覆古风格的服装设计图,跟庆典上的‘秦汉明月’造型相差无几。”
苏枕知道吴副总监在试探杰瑞,屏住呼吸。
“什么杂志,第几期?我能看看么?”杰瑞紧张地问。
“我这里没有,但是印象特别深,金属线丶铆钉扣丶盾牌花纹……这些元素你竟然都用了。”
杰瑞冷笑一声:“首先,蝶舞庆典是我一手策划的,耗费多年心血,百分之百原创。第二,我把部分设计草图存到了资源共享文件夹,创意部人员都能参考。第三,我还没见着你说的那本杂志,如果苏枕敢剽窃我的设计,绝不姑息!”
苏枕差点背过气去。
吴副总监说:“你今年二月才接手蝶舞公司的项目,怎么说耗时多年?还有,你为什么要把设计草图公开呢?”
杰瑞说:“我来迪亚兹之前曾做过服装设计师,积累了很多素材,不然哪敢给模特公司做广告?‘秦汉明月’系列前年就有雏形了,乡野清荷更早,是我上学的时候为女友设计的。吴总,其实我能理解苏枕的心思。他喜欢服装设计,也有天分,当时很想尝试蝶舞的项目,但江总把项目交给我了,他对我的作品自然格外关注。您没看见,他在庆典上丢了魂一样晃来晃去,直勾勾地盯着我问灵感从何而来。我们搞艺术的都有过类似的体验,看到一幅动人的画儿,或是读到一篇妙文,又惊又悲,觉得它撞到心坎里去了,不由得感叹它本应是自己的作品!俗话说,艺术家必然善妒嘛。在公司,没有人知道我以前搞过服装设计,所以大家被这次庆典震撼了,都来问我这些绝美的服装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我就把一些设计草图公开了。我不介意和我的团队分享经验,但借鉴也要把握个分寸,不是么?”
话说到这份儿上,苏枕不生气了,只想笑。杰瑞是他见过的最好的演员,可惜入错行了。
吴副总监说:“有道理--但老江似乎不是这样想的。”
“江总?”杰瑞的声音明显渗入焦虑和不安,“什么意思?”
“你可能想不到,那本杂志正是老江拿给我看的。杂志主编是他的老同学,跟他约过稿。老江发现苏枕对服装设计很拿手,就跟他要了几篇画稿发表了。话说回来,当我在庆典上看到似曾相识的‘秦汉明月’,以为老江会跟我一样吃惊,但他似乎很平静,奇怪。他没问过你么?”
“……您还记得杂志的名字吧?”杰瑞问。
“香港出的,叫什么风尚还是风情来着,你去问老江吧。我要走了,你们的事也不掺和,管他谁借鉴谁呢。都说天下文章一大抄,我看是天下设计一大仿,就看谁出手快丶准丶狠!广告公司像个假面舞会,人人都会说谎。我跟老江共事四年了,依然摸不清他的性子。不过他很器重你的,逢人便夸。年轻人,前途无量啊!”
苏枕听见吴副总监在杰瑞的肩上拍了拍,但没听见杰瑞吭气,眼前不由得浮现出他不知所措的神态。
杰瑞走了。吴副总监移开屏风,苏枕出来便笑:“您也太能忽悠了。”
“听出来了吧,剽窃事件跟老江无关。这小子贼胆包天,刚才眼神里却有畏惧了。”吴副总监说,“可惜你只顾埋头苦画,作品也没发表过。我们只能吓唬杰瑞,但没有证据扳倒他。”
孟小吟跟尘宇吵完架,在家窝了好几天。确切说,是尘宇冲她吼,她无动於衷地听着。她内心很压抑,但没话可说。她想,跟尘宇的感情算怎么回事呢?以欺骗开始,以背叛结束,即使中间穿插了很多浪漫和温馨,她到底没有把心掏给过他。这样对待一个深爱自己的男人,是不是会遭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