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速度越来越透明,越来越小,从一颗小拳头变成大鹅蛋,小鸡蛋,现在是颗鹌鹑蛋,卓哲拿手拨弄他,加快他的消逝,最后只剩一个形状不大规则的小豆子,在他的指尖消失不见了。卓哲傻笑着又去捡,这次捡了两块,一手攥一个,又敲又揉。
风声小了,轰隆声也减弱,一股青涩的草香钻了进来,天明了。
刘义成扒了门栓,向外推门,推了两下没推开,便打开窗户跳了出去。
跳到外边,他的半截小腿深陷到满地的银白色里,重新站稳脚步,他透过窗口向卓哲说:“铲子拿来。”
卓哲赶忙跑到里屋去翻找,找到个给竈台加煤的小铁铲来。
刘义成接过铲子,去铲门前堆积爬升到半面墙的冰雹,冰雹被铲开又源源不断地汇聚起来。半天才清空了门前的一小块地儿,刘义成拉开门,进去换了两把大铲子,扛着铲子就走了。
卓哲捡起他扔在门边的小铲子,也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他后边,跟他到田地那边。
所见之处都是银晃晃的一片,天色越亮,地上就白得越刺眼。
许多房顶都被砸得露了大洞,树上的叶子也都掉光了,主干上的其他枝条都败落,只剩下像是被一整个冬季啃噬过的齿痕。
只十来分钟的一场冰雹,积蓄了近尺深,快没到膝盖。卓哲每走一步都要陷进去,还要费力地拔出腿来,却见前边的刘义成如履平地地走在冰雹之上。卓哲跟得费力,想他那么大的一大坨黑肉还有毒,怎么能走出这么轻盈的脚步。
好在田地不远,卓哲气喘吁吁地也跟上了,远远地看到村民围在田边,邹老头坐在田埂边,满头满脸的血。
见到刘义成来,村民抓着他乌拉乌拉说了一堆,刘义成扶起邹书记,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又扒开他的头发看看,扶稳他后,一手伸到嘴里吹了一声响彻天边的口哨,不多时,黑马就高擡着腿跑了过来。
刘义成先自己上了马,村民们拖着抱着把邹书记举到马上,刘义成搂紧了老头子,拍了下马屁股,下山去了。
卓哲拿着个小铲子,怔怔望着他风风火火地离去。
村民们也都纷纷捡起铲子,到田地里刨拉。
哪里还有什么田地,长得高高的绿色小苗也都消失不见,哪里都是白,刺目的银白,所有绿色都被捣碎,活成泥,回到泥土里,泛出苦涩又清香的草香。
这是他来到极北的这个地方的第一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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