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待亲随将人手筹集好,孙婺丶陆逊等人便带着人手去往了穷隆山。
穷隆山坐落在吴县西郊,毗邻震泽。山上树木茂盛,山中道路崎岖,除了去山顶拜访於吉的,其馀很少有人来往。
到达山脚,从树林间往上望去,如盖的枝叶遮挡下,林间阴暗如同傍晚。山上只有前人走过时留下的小道,且常被草木覆盖,只能隐约分辨方向。
陆家招募私兵也不过几月,加之从庐江跟回来的陆康旧部,总共也只能凑齐一百三十四人。
大规模的山越集团需要农耕或者抢掠才能维持。生活痕迹许久都不曾被人察觉,孙婺估计山里隐匿的敌人规模不大,最多几十人。他们这一百多人的部曲本该够用,但敌人在暗处,占了地利,这人手便有些捉襟见肘。
孙婺与陆逊合计,山上地势覆杂,以免全军覆没,将这一百三十四人一分为三,他们俩各领一队上山,顾邵与孙尚香领一队在山脚待命。
平日里孙尚香常常忘记自己六十多岁的实际年龄,没脸没皮和孙婺斗嘴,临危之时却很有担当。
她那一张还没完全长开的脸写满严肃,一本正经同孙婺道:“阿姊,冲锋陷阵本该我来,但我受困於这身子……不过你放心,你若遇上危险,吹响铜角,我必奋力救你。”
“不必,你照顾好自己便可。”孙婺不以为意,自顾自擦拭赤锋。
“你不记得从前,不记得曾经对我的好,我却不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孙尚香一把抓住孙婺的手,“我这辈子除去替微微报仇,也想让你开心一些,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她话没有说完,忽然被陆逊打断。陆逊望着孙婺说:“时间不早了。”
“这便动身。”听到催促,孙婺不再多说,领着自己的人手就要往林中而去。
陆逊与她擦身而过,严肃疏离的样子和早前回忆里的和善亲密大相径庭,让孙婺忽觉怪异。
孙尚香所谓的“对她的好”,大多只是自己消遣时的随意之举,却让孙尚香一直记得。而她对陆逊的那么多次的“十分的心意”,一次也没被记住,真是不公平。
然而这只是两千多年里,种种不公平中的一种,孙婺很快将它抛诸脑后,一头扎进林中。
山间全是崎岖难行的小路,越往深山里走,树木越是繁茂,光线越是昏暗,耳边蛇虫蛙声也越来越聒噪,不知何处传来的野兽嘶吼声阴森可怖。
只有被砍伐掉的荆棘与倒伏的野草让人安心——既然确有山越活动的痕迹,他们至少能确定他们不曾迷路。
以防敌人布下陷阱,孙婺拿着地图走在前头,一边与士兵用武器敲打地面,一边向前推进。陆逊领着后面的大部队,小心提防着两边与身后的风吹草动。
初时所有人都神经紧绷,但除了被蛇虫咬到丶被荆棘划伤,也没有什么大的伤亡,渐渐众人才略微放松下来。
这样行路半个多时辰,忽然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空地。
荆棘灌木全被除去,树木也被砍伐,午后阳光从这片空地上方直射过来,林中森冷的风也终於带上了暖意。擡头远望,可见震泽与天相接,景色极为秀美。
这块空地或许是前人布置的观景台。孙婺这样想着,不敢放松警惕,又继续用赤锋剑鞘敲打地面。
这一敲,她发现原本表面松软内里扎实的泥土声变了,略显沈闷的“咚”的声音,剑鞘的触感也与之前不同。
“停!”她赶紧喊住众人。
然而陆逊招募的这批新兵,大多都没有实战经验,也不能完全做到令行禁止。有几人反应慢了一拍,没收住脚,还是往前踩了上去。
泥土下藏着薄木板,几人重量一压,木板立刻“呲”的一声裂开,一人慌张中拉住同伴躲过一劫,另外却有四人一同摔进了土坑。
土坑下插着三排削尖的木杆,木杆穿透四人身体,伴随着尖叫哀嚎,鲜血四处喷溅。
孙婺往坑中望去,只见一人扒住坑沿,只刺穿了脚掌;一人以跪坐的姿势着地,大腿被划出深深的血痕;一人被两根木刺贯穿肚皮,胸腔起伏着却动也不敢动;还有一人恰好被刺穿了脖颈,伤口汩汩往外冒血。
不仅坑下之人全是哀嚎,坑上的人见此情景也是惊惧异常。
“不许动!”以免更大的慌乱,孙婺喝住众人。
看他们镇静下来,她扫了一眼坑下情况,点出六人,“你们将这坑底这几个救出,擡去山下,其馀人与我继续赶路。”
救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