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师傅远去的背影,这个木讷汉子黄豆大小的眼泪不断从脸角滑落。
他知道自已不能阻拦自已的师傅,换做自已站在师傅的位子,自已也会毫不犹豫的做出与师傅一样的选择。人的一生很多事,明知前路遍布荆棘,或是万丈深渊,也不得不去做。不是没有选择,而是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有些人苟且偷生,身虽在,人已死。有些人轰轰烈烈,身虽死,人还在。对于师傅来说,以身饲剑,再换天雷,重铸仙剑,便是最好的选择。于他来说,师傅活着便是最好的选择,毕竟那是自已的师傅呀?剑疯子手握浑身缭绕魔气的长剑,剑中不仅有他的执念,还有万归的贪念,以及顾浔的心魔.....这些东西使得剑胚之内的先天剑气不再纯洁,故而天上的七彩雷云才会退去,雷劫才会中断。若是万归不用乱阵旗压制了断剑山上的阵法,这些东西皆会被天炉大阵淬炼消失。剑疯子站在铸剑台顶峰,回头看了一眼断剑山,脸上露出一股释然笑意。已经没有了任何后顾之忧,又有什么好遗憾?好眷恋的?“天炉大阵,起。”一条比之先前还要粗壮的火龙自火山口中跃出,仰天咆哮,最后盘踞在火山口,化作天炉鼎盖。剑疯子双手托起黑多白少的长剑,没有丝毫犹豫,一步踏入火山口中。他没有落在铸剑台上,而是直接纵身跃入翻滚的岩浆之中。这一次,他不再以铸剑台铸剑,而是以整座火山为炉,以血肉之躯为引,洗去剑中污秽,铸一柄绝世之剑。看着师傅的背影从火山口一跃而下,余景山瘫软在地,撕心裂肺的喊道:“师傅。”可惜注定不再会有回应。一瞬间,一道恐怖剑光自火山口中冲天而起,断剑山风云骤变,九彩祥云显现。其中两道彩云,是谪仙陨落时,引发的天地异象。此刻,刚刚回到青云山半山的老人慕然停下了脚步,微微张嘴愣了愣,一瞬间老泪纵横。“季爷爷,你怎么了?”老人没有回答少女的关切,缓缓转过身南望,呢喃自语道:“老疯子,不是说好要去我青云山找我喝酒的吗?”季川缓缓坐在阶梯之上,人老了,就靠一口心气撑着。老友溘然长逝,他那口心气也像是一下子被泄光了。“老疯子,等一等我,路上也好做个伴。”他满脸泪水,望着南方,缓缓对身边的李欣儿道:“爷爷累了,想要歇一.......。”老人的话还没有说完,便缓缓闭上了眼睛,满是皱纹的脸上虽然挂着泪水,可却露出淡淡的无憾笑意。他早就感到大限将至,此次下山,不过是为了看一看故人,不留遗憾而已。李欣儿心中一惊,颤抖着手缓缓靠近老人的鼻子,已经没有了气息。“季爷爷,快醒醒,马上就到家了,你不能在这里睡。”一个身穿掌教青云服的汉子,来不及穿鞋,光着脚,匆忙往山下赶。当看见女儿哭喊着不停晃动安然入睡的老人时,这位光脚的青云剑宗宗主,泪流满面。他颤抖着身体,缓缓走到女儿身前,强行挤出一个笑脸道:“欣儿乖,季爷爷只是睡着了。”“来,爹背季爷爷回家。”他缓缓将老人放在背上,如同当年他背着自已上青云山一般。原来师傅这么轻呀,轻的就像年少时在师傅背上的自已一般。他的天赋从来都不好,甚至有些被人瞧不上,是师傅不离不弃,才将他送上青云之巅。“师傅,都快到家,怎么能在家门口睡着呢。”“你好歹再多走两步,回到家里再睡呀。” 顾浔醒来之时,看到的断剑山上漫天雷云翻覆,一条火龙仰天长啸撞向天雷。火龙腹中,一柄黑白长剑散发出耀眼光芒。顾浔转头看向神色没落的余景山,握着拳头问道:“他去了?”余景山缓缓低下了头,不敢直视顾浔的目光。顾浔一拳砸在旁边的石头之上,拳头之上瞬间血肉模糊。“你怎么能让他去呢,他是你师傅呀。”他不是怪余景山,是怪自已,完全是因为自已,事情才会到这一步的。他摊开血肉模糊的拳头,一巴掌打在自已的脸上,自问道:“你为什要来剑庐?为什么要来铸剑?”这一刻的顾浔失去了所有的睿智,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无比自责。他只能一巴掌一巴掌的打在自已脸上,宣泄着自已的无能。什么算无遗策,什么权掌风云,竟然护不住一个老头子。余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