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周观已然登基的大局。只要木已成舟,周樾尚且年幼,虽听起来不明不白,但也绝不好再逼周观退位,动摇大周根基。
“等,先看。”周岱也知此时无力,皇城军如今失虎符,谁能坐上帝王之位,那便是谁的权。
周绥见殿上愈吵愈凶,但蔺朝兰还气定神闲。半晌只见迎露急匆匆地上阶而跪附耳,蔺朝兰便猛然变了脸色。
周绥心底有数,在蔺朝兰的视线转过来时,他挪开了。
多半是周樾失踪禀报上去了。
倏忽“嘭”地一声,紧闭的大殿门扉被长戟挑来,众人皆是一惊,不约而同地朝后看去。
只见周观一身金甲,手背银枪,面上凝着像是蔑视一切的杀气,掷地有声:“本王奉皇叔遗命,守大周皇室,论谁有反逆之心,格杀勿论。”
华殿哗然,周观这一席话无疑是在贼喊捉贼。周绥瞥见外头皇城禁卫军与西南军列阵石阶的情景,与周岱对视一眼——乱了。
周绥只希望此刻林原已将虎符送至晁北尧手中,与周绍接应。
顾世忠气得吹胡子瞪眼:“太子尚在,勤王持刀剑登殿,这是要谋朝篡位吗!”
周观眼风扫过殿中,在周绥身上堪堪停留了几秒,随手将尖刃甩了个方向:“顾大人不是已经过目了先帝遗诏吗?”
他将“过目”二字咬得极重,外头又是一阵兵器碰撞的尖锐声。司天监适时地跪拜,感念着天相有灵。
“臣以为,勤王殿下乃真龙天子,若不是当年先太子早逝,何来后朝九子夺嫡的生腥杀戮?如今大周海晏河清,若没有勤王殿下戍守西南一力,何来这太平盛世?”
周绥瞄向了说话的那人,他这样一说,倒把其馀驻守边疆的将军都数落了个遍,也不知是真蠢还是装愚。
周观的脸色沈了下去,只见那人一哆嗦,墙头草似的附和似乎也没说进要讨好的人的心,太后党又紧随其后地找补,掀起一阵推周观上位的奉承话语。
“岱儿。”正当朝臣群起激愤之时,蔺朝兰对着角落里不曾开过口的周岱出了声。
周岱隐忍了几十馀年,他并无对皇权富贵的向往,只一心对大周赤诚。而因他手中握的虎符,让他的一席话也能有在千钧一发之时迂回的馀地。
“‘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先是父子,而是兄弟。”
周岱不卑不亢地道出一句,虽没有言明,但都听出了弦外之音——就算周珣死了,只要他儿子还在,那就是儿子继位;若是儿子也不在了,那理应该是兄弟,而不是侄子。
话音刚落,连蔺朝兰都没来得及动怒,殿外却传来了一阵急蹄之声,紧接着剑刃出鞘与击搏之声,有人用中气十足的声音道:“虎符在此!”
周绥辨出了这声儿是周绍,却发觉周观早将西南军布置殿外,与周绍像是隔着是楚汉河界。
没等任何人反应过来,周观像是极轻地叹了口气,擡了擡手,站在阶上的士兵皆涌入殿中,明目张胆地将锋利的兵刃架於每个人脖颈间。
进殿前除了皇帝特准,任何人都不能携兵器入内,周绥和周岱身上的东西都被缴了个遍,只能受制於人,偏生抓着周绥的士兵不老实,邀功似的往周观面前押了几步,现於宫槛上。
“公子!”
跟在晁北尧身后的李重衡握紧住了缰绳,马儿颠簸了几下,他的眼瞳急剧地放缩,脑海中尽是周绥被粗暴地抵刃喉间的情形。
公子……阿绥……不能有事……
“勤王殿下,您这是在谋反。”周绍高举着虎符的手逐渐收紧,西南军已不听虎符调令,“外城已被围剿,束手就擒吧。”
周绥俯身,看出了周绍的犹豫。西南军和漠北军同属大周,势均力敌暂且不提。若是开战就是内讧,伤得也定是大周。
“本王谋反?”周观嗤笑一声,“‘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可是皇叔先提的,如今堂弟你指剑相向,谁谋反还不一定。”
周观这话便是把罪名反扣瑞王府一家了,有些不明所以的朝臣面面相觑,不知该站何处才是“正道”。
这场闹剧已闹得够难堪了,周绍不欲多费口舌,只见他身后破开一条路,正是柳炳霄带着幼年太子周樾而来。
“此乃先帝遗诏,之前藏於容大人府中,只可惜我去时已晚,容大人一家半数倾覆。”柳炳霄护着身侧的周樾,颊上还有半涸的血迹,“蔺朝兰,你外戚揽权丶鸩杀先帝丶诛屠容府丶谋夺皇位,甚至勾结外邦射杀瑞王,这一桩桩一件件,你不敢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