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劝
日光入牖,李重衡在睡梦中挣扎几下,便赫然睁开双眼。
他望着房梁的眼眶湿润泛红,李重衡又梦见了许久未见的李如意。
李如意故去太早,如今在李重衡的梦中出现,连音容笑貌都是模糊的。
但他这一生都会记得李如意病逝那一天,她无声无息地躺在木榻上,像一枝无以生还的枯树,念叨完李重衡,最后便心绪混沌地呢喃着要等那心心念念的少年郎迎娶她回家。
李重衡那时对男女情爱还不甚了解,但他总归知道自己的母亲对那从未出现过的父亲是有执念的,不然断不会在病逝前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还不忘着以为是属於自己的婚嫁。
李重衡深吸一口气,眨了眨眼,手臂弓起想要撑着榻上慢慢起身,又发觉肩膀上微沈,瞥眼见周绥正靠在他身旁睡得正熟。
许是曦光太刺眼,当映照在周绥的脸庞上时,他无意识地皱了皱眉。李重衡见此,便擡手伸去,抵在周绥发鬓旁立着,为他遮住了大半扰人清梦的光亮。
但没过多久,李重衡察觉出了点不对劲,觉得碰到周绥的那块肌肤有些烫人,他毫不犹豫地探上额头。
是有不正常的体温。
“公子,醒醒。”李重衡轻声唤道。
“怎么了……”周绥甫一开口,便发觉嗓子干哑灼痛。
“你又生病了。”李重衡将手贴上周绥的脸蛋,刚才还没注意到,这会儿才觉得他脸色发红,“我去喊庞伯。”
周绥见他大幅度的动作瞬间清醒,眼疾手快地抓住他,低喝道:“身上腿上都是伤,你跑什么?”
“那我也可以跳着去。”李重衡紧盯着周绥,固执地回答。
周绥还在脑子里迟钝地想了下李重衡浑身是绷带,抱着腹部还要单脚跳着出去找人的模样,实在是滑稽。又生怕他真不知死活干出这等不安分的事来,再扯到伤,於是周绥直接把李重衡又压回了床上。
“我自己去。”周绥揉了揉睡得发昏的脑袋,从榻上摇摇晃晃地起来,回头叮嘱,“好生躺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周绥这一趟去得快回得也快,昨日因在寒风中受了凉,他这般不禁摧残的身子又烧起了烫度。被他打发回家的林原白日里问了王知雁后寻来仁济堂,知道不仅李重衡出了事,就连周绥也病垮了,便一边替他煎着药一边催着要他回去歇着。
周绥放心不下李重衡,只和林原敷衍着推脱了几句,又回到屋前廊下,却见到葛流川起了个大早,在屋外徘徊踱步。
然而葛流川身后还跟着周绥并不意外的人——项玄烺。
“葛老板,项老板。”周绥知晓葛流川找到李重衡后应当是不会那么容易放弃的,拢紧了林原从家带来的新披风,上前一步,“怎的一大清早在此?”
“周公子,我是想再见见……”葛流川有些为难地停住了,看向了紧闭的门扉,“就算不谈其他的,他伤势那般严重,上山前定下的一百两也好先让我给他吧。”
周绥知晓李重衡此刻应该不想多见有关项家之人,便委婉道:“不如您将其交给我罢。”
葛流川支支吾吾的却是不肯,身后的项玄烺见状反倒是张扬起来,晃到两人身边,用手作喇叭状朝里头高喊了一句:“兄长,我是项家玄烺,和葛叔看你来了。”
周绥皱眉,这后院大清早虽没什么人,但仍有三两个行商队伍里的人垂着头问好经过,他面色不虞地看向项玄烺:“项老板,您这样未免也太过失礼了。”
“无妨,兄长走失这些年,我们都念他念得紧,此刻我见他激动,想必他应当是不会介意的。”
项玄烺唤的那一声“兄长”仿佛熟稔於心,没有丝毫芥蒂,周绥还想说些什么,便听见里头传来李重衡的声音。
“公子,让他们进来吧。”
周绥只好作罢,先行推开门入内。
“周公子留步。”
等到周绥想跟在项玄烺身后跨入门槛时,项玄烺却转过身,双手支在门框边缘挡着,将人屏在外头。
“我同兄长从未见过面,这次便让我同他好好促膝长谈一番,增进下兄弟之间的感情如何?”项玄烺说是如此,但门却已经合上了大半,“还望周公子理解这与亲人失散多年找回的感怀激动之情。”
话说到这份上,周绥脸色更是不佳。
“项老板,我有一事不解,你昨日问我时,为何声称李如意是令尊义妹?”周绥手心撑在门面凹凸不平的木雕镂花之上,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