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翎拿勺子心不在焉地舀了舀。堂屋外的热烈日头被布帘子遮得严严实实,隔去了大部分的热意,但还是闷热得很。
有人撩开了布帘,一股热风顺着缝隙吹进来。
周围吵吵嚷嚷的讨论声难得安静下来。万翎头也没擡,刚好将一口绿豆汤送进口中,是用冰凉的井水冰过的,恰好纾解去燥意。
馀光中走过来一个人。万翎擡眼去看,端着碗不知该继续吃还是放下。
“介意我坐这里吗?”
“自然不介意......”她楞道。
烛婴一身华服,大热天的也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里三层外三层金缕华裳。没有金眸,该是用法术遮住了,只是那两只黑眼珠子也浑似两颗黑曜石,看得人很是拘谨。
“劳烦,也给我一碗汤。”他侧头对匆匆跑来的小二说。
小二喜笑颜开,忙不叠将汤送上来。
“国师大人——”
万翎面无表情,但眼睛看着绿豆汤还是震了震。
烛婴接过,随行的人就从袖中拿出一粒圆圆的金豆给那小二,后者眼睛看得发直,拿了金子脚步都飘起来了。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烛婴在她对面坐下,眯眼笑道。
万翎摇头:“我也没有想到,你会在这里。”
果真应了那句话,何处不相逢啊。
周遭都有凡人在,烛婴身份特殊,也没有要动用神力展开屏障的意思,万翎不好直接问他什么,便还是低头喝汤。
烛婴先是看她,而后也舀起一勺自己碗中的:“这儿的绿豆汤是国都城里味道最好的,解暑清热......”
他不说还好,一说话,万翎感觉更热了些。她囫囵吞枣喝完,拿袖角擦去些鬓角的汗。
“国师在大沂多久了?也常来吃吗?”她道。
她看着烛婴严严实实的衣领,再看他脸上光洁一点汗渍都没有,心想蛇果然是不会出汗的吗?
烛婴道:“我少时来大沂,有二十馀年了。你刚才喝得太快,我还未来得及与你说——”
他拿过桌上陶罐,揭开盖子,里头是橙红色的糖块。
“加这个会更好吃些。”
万翎没有特别嗜甜,但说实话,刚才那一碗确实没什么味道,加了莲子的缘故还有些清苦。
“那我下次试试。”她道。
烛婴却把自己那碗缓缓推过来,舀了三勺到她碗里:“刚好我还没尝过,不必等到下次。”
三勺,不多也不少的量,动作也有礼有节,但万翎总觉得有种暧昧的气氛。
她一时觉得是自己胡思乱想,索性没有推辞,尝了一口。
果真是清甜许多,比刚才那碗更凉快。
“如何?”烛婴等着她的点评。
她点点头:“很不错。”
烛婴勾唇笑起来:“一会儿可有空?到我那去坐坐?”
说有空也的确是有空,今日他的笑有些蛊人,万翎稀里糊涂下发现自己已经应了声好。
大沂国国师的排场挺大,走出这小馆子,才看见外面停了一辆装潢华丽的马车,还有两名随从一名马夫。万翎仔细看了看,没有看见虺蛇的影子。
国师出行自然吸引眼球,这巷子临近城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如此凑巧与她进了同一家店铺,只为了喝一碗绿豆汤。
“你真要我与你同行?”她凑近烛婴,压低声音道。
无论如何,这里是人界,她是女身,烛婴是男身,同坐一辆车怕是会引得人议论。
烛婴也配合地压低声音,说:“你今日一走便走了,就算要被人议论也是议论我。”
万翎一想也是,但保险起见还是问:“你这里的家中可有女眷?要是误会给你找麻烦可不好了。”
烛婴率先上了车,侧转身子坐下:“误会什么?”
他分明知道是什么。
万翎闭嘴走上去。马车内别有洞天,贴着金箔的木帘精巧,可卷可放,下面两张坐榻相对,中间还有一尊冰鉴,靠近就能感受到微微的冷气。
烛婴笑眼盯着她:“你还没有说,会误会什么?”
万翎撇了撇嘴,直白道:“误会我是国师大人的新欢,竟然光天化日之下邀新欢同坐一辆马车,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知做了什么事情。”
“......”烛婴笑开了。
“你来过人界?这般了解凡间的流言蜚语......”
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