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一个老妇人扑在棺木上,枯瘦的手指死死抠着棺沿,喉咙里发出风箱般的抽气声,眼泪混着鼻涕糊了满脸。旁边一个汉子肩背剧烈耸动,却哭不出声。
桑落立在阶前,手中捧着一卷名册,声音沉哑却清晰地念出一个名字:“赵小莲之亲眷何在?”一对形容枯槁的夫妇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扑到对应的棺木前。妇人颤抖的手抚上少女冰冷的脸颊,指尖划过那被精心缝合、只余一道浅红细线的颈间,终于爆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哀嚎。吴奇峰挤在人群边缘,脸色铁青,毒蛇般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些遗骸。怎么可能?他给身边小吏使了个眼色。那小吏会意,突然挤出人群,尖着嗓子喊道:“假的!都是假的!不是说蜡像化成泥了?那她们肚子里填的什么?!莫不是稻草烂布糊弄鬼?!桑医正!你敢不敢当众剖开让大家伙儿看看?!”人群瞬间炸开锅!质疑、愤怒、悲痛的目光如同利箭射向桑落!剖?就是亵渎。不剖,如何自证?桑落缓缓抬眼,目光如寒潭深水,越过骚动的人群,精准地钉在那小吏脸上。她一言不发,只抬手示意。风静和倪芳芳立刻从衙门内抬出一块沉重的木案,案上赫然摆放着十几副灰白色的石膏范具!有心脏的形状,有盘绕的肠管,有宽大的肺叶……“你看好了!”倪芳芳提起一桶滚烫粘稠的蜡液,稳稳地、缓缓地注入范具内!冬日的寒风迅速带走了蜡液的热度。不过盏茶功夫,桑落手指扣住模具边缘,用力一掰!“咔哒”一声轻响。一颗白色的蜡制心脏,脱模而出!倪芳芳捧着一碟调好的朱砂茜草混合颜料上前,细小的毛笔蘸饱了浓稠的颜料,在那蜡心上飞快地描画起来。“这个不难,”倪芳芳笔尖游走,深浅不一的红褐色在蜡体上晕开,又用青色勾勒出更逼真的血管脉络。“跟画绣样一般容易。”一颗蜡制的,栩栩如生的心脏,人群死寂,落针可闻。只有寒风卷过旗幡的猎猎声。桑落声音清晰地穿透寒风:“脏腑缺损,以蜡补其形,彩绘其神,再将脏腑藏于蜡像之中。此乃我刀儿匠一脉秘法,可保亡者转世之身,铜皮铁骨,百邪不侵。”她托着那颗尚带余温的“心”,走到那小吏面前:“这颗心,送给你。如果不够,我这里还有其余的五脏六腑,要多少做多少。”那小吏双腿一软,瘫倒在地。“太妃懿旨到——!”一声高亢的传唱打破死寂。顾映兰手持明黄卷轴,在禁卫簇拥下大步而来。他目光扫过场中,朗声道:“太妃懿旨!悯十八位无辜女子惨遭横祸,特赐皇陵西侧吉壤,即刻移灵,入土为安!请奉国寺高僧开坛超度,以安冤魂!所有丧葬用度,由内库支应。”旨意如定海神针。悲恸的百姓们纷纷朝着皇宫方向叩拜,禁卫开路,官兵起灵。一时间漫天黄纸,哭喊震天。吴奇峰站在不远处,看着那十八口棺木被抬起,看着悲声响彻云霄的送葬队伍缓缓移动,看着桑落素衣单薄却挺直如松的背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好一出声东击西计,竟将自己耍得团团转!吴奇峰死死攥着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头也不回地钻进自己的轿子,轿帘被狠狠摔下!一旁的小吏正要追上去,却被几个禁卫的刀刃逼得动弹不得。顾映兰睨他一眼:“带走!”直使衙门前恢复了寂静。只余满地狼藉的纸钱在寒风中打着旋儿。悄悄来帮忙的女子们,桑落已经安排马车将她们悄悄送走,又让风静请人将苗娘子送去安葬。李小川安顿好夏景程,又来这边帮忙收拾。他抱着一个藤筐从验尸房出来,里面堆着一些染血的碎布片。他低头整理着,鼻翼习惯性地翕动。一股极其细微、却又熟悉的气味丝丝缕缕地钻入鼻腔。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