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塔沉默得像台机器。他甩刀向地面,借力弹起,顺着惯性斜飞,从蓝发雌虫身边闪电般擦过——
砰。
第一军不知何时拔枪,子弹发出奇异的绿光,在半空爆炸,硬生生在地面炸开足有十米的凹坑。
蓝发雌虫骤然落回,收起被爆炸搏击的虫翼,龇牙咧嘴道:“不至于吧?”
“你不如回座位上。”第一军冷声道。
摸鱼被发现的蓝发雌虫摸了摸鼻子,不吭声了。
德塔也没吭声。
他处在爆炸核心,只来得及快速弯过虫翼挡在身前,但薄膜式的虫翼挡不住太多冲击,他的翅膀被生生撕裂,飞溅的血被爆炸蒸发。
然而他还在动。
借着爆炸产生的烟尘和冲力,他向后直掠到第二军身边,整个人横着,一刀劈向对方手臂。对他而言是从上到下,却是对方的从左到右,自然而然地,对方迅速向右侧躲闪,而德塔的另一只手握着刀鞘,自他的下方、对方的右方抽击。
他们两个一起被爆炸的冲击带向后方,而他们本就处于场地边缘。对方出界的瞬间,德塔借助刀鞘的反作用力调整方向,翻滚回场地内。
他扔下直接撞到第二军虫甲而变形的刀鞘,来不及看清任何东西,便听到烟雾那边的破空声。
他抬刀,堪堪架住金发雌虫的矛尖。第一军却从另一侧袭来,厚重的盾牌撞到他身上。
那冲击和刚才的爆炸弹一样可怕。
德塔被甩到另一头,用破损的虫翼翼骨摩擦地面,才勉强稳住身形。
但他笑了。
此时此刻,他的位置已经是元帅身前,抬起眼,便直面元帅。
雄虫依旧坐在那,直到德塔箭步上前,他才挑了挑眉。
“得罪了。”
红色刀刃落在雄虫颈间。
任何人都不可能不管德塔刀下的元帅,继续战斗。
“你——”金发雌虫表情扭曲,“你去打雄虫?你没病吧?”
“我是要说服军部,不是你。”德塔回头道,“拔出热兵器,就该想到这种情况。”
雄虫大笑出声。
“你啊,德塔……”他笑着摇头,“这个反制倒是不错,但是,德塔——”
德塔骤然转回头。
声音似乎忽然变得遥远。尖锐的剧痛割开大脑,精神海被外界的力量突破,S级雄虫的精神力悍然轰击海面,卷起汹涌的波涛。
德塔没动。
幻听与幻觉一起用上,尖叫呼啸的黑色与血色淹没他的世界,然而他依旧在那,握刀的手没有丝毫颤动。
他熟悉精神海的撕裂。
也熟悉下一个——
雄虫的信息素紧跟着释放,作为攻击雌虫的常用手段。
他大口吸着气,脑袋里一片嗡嗡声。但很快,他意识到,自己还有意识。
他曾尝试对抗米阿的信息素。
那一次他失败了,但这一次,他没有。
他站在已然衰老的雄虫面前,低下头,将刀锋贴得更近。
“我赢了。”他贴在对方耳际,声音微不可闻。
老者却反问:“你能坚持多久?”
德塔也不确定。他觉得自己能坚持到天荒地老,又觉得自己随时会昏厥,可能一睁眼,才发现自己已经倒下。但他还是站着,刀锋在他手中颤动,血色刺痛他自己的眼睛。
每次呼吸都在体会信息素。
他精神海里的烙印试图稳定自身,但无意识的烙印在虫族的元帅面前势单力薄。德塔知道自己在靠近极限,也许只需要几秒,战局就会逆转。
而他不能真的砍断对方的脖子。
他……
咔。
脑海里的嗡鸣忽然消失。他以为自己已经昏过去,现在体会的是幻觉,但立刻,他明白了。
他再次回头,看向决斗场地。
米阿从观众席蹭过来,那片场地略高于椅子,他手脚并用地爬上来,笑嘻嘻地向德塔挥手。
“你可别想着把我扔下。”
视野变得清晰,幻听却更加强烈。
不是尖叫,是什么东西在撞击他的耳膜,也许是血液在流动,也许只是他自己的心脏在跳。
本能地,他也笑了笑,并意识到,原来自己在笑。
他像浮在梦里,勉强再次看向元帅:“现在,我是真的赢了。”
元帅也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