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夜雨地走路,累么?”赵洵问道。
小乙不解其意,应了声是。
赵洵道:“既然如此,我有个口信,让你去传。”
“公子请吩咐。”小乙恭敬道。
“你也不必坐马车,也不必骑马,走到无定寺,向君如玉传个话。就说我的意思,他要的银子,不拘多少,我都给他,只请他得空,查查甜水巷裘家的案子。”
小乙叫苦,这大雨天,黑漆漆,路又滑,还不准骑马坐车……
小乙不敢再多言,连忙应是。
赵洵懒懒道:“那你去罢,路上小心,不要多嘴多舌,得罪了谁。”
小乙心一颤,连忙告退,撑了把大伞,去了。
廊下站着的陆青,十分不安,小乙领了罚,他又怎么算?
赵洵随意拨弄了几下琵琶,一阵散音,如珠玉坠落。
陆青硬着头皮道:“公子若没有旁的吩咐,小的四处看看,这下雨天的,人都歇得早,小的怕有宵小,趁虚而入。”
屋内静了片刻,只听赵洵道:“你不着急去,你那么会说嘴,讲个绍兴城的新闻来听听。”
陆青发虚,道:“小的随公子,刚来绍兴,不晓得……”
赵洵轻轻一叹,道:“讲不出来,我也有一件差事给你。”
“请公子吩咐。”
“你说,镜湖的鼋怪,赶上这大雨天的,会不会纷纷从湖底游上来,透一透气呢?天时地利,陆青你又那样了得,我派你将那些鼋怪都捉尽了,怎么样?”
陆青后背一阵发寒,道:“公子,您晓得那镜湖里的鼋怪,不下百只?”
“晓得。”
“此外,鼋之凶猛,不下虎狼?尤其是在那水上,兼又暴雨,我武功施展不开来,有个万一……”
陆青低声下气。
阿沅来了兴致,道:“万一你被那鼋家给分食了,头给了鼋爷爷,腿给了鼋婶婶,胳膊给了鼋表哥……”
阿沅话锋一转,道:“陆班主,你还是讲新闻罢。”
陆青心内长叹,仰头,负手,扑面冷雨,他一瞬看向檐外漆黑的夜天,低头时清醒一些,道:“启禀公子和沅姑娘,傍晚时候,绍兴城内,确有一些虚谈。”
“你说。”阿沅淡笑。
陆青道:“有人在七月卖陶菊,听闻品种异样,每株都高过七尺,一结十数朵,每朵大如拳,端的可赏!”
赵洵听了,沉吟道:“黄花遇霜才开,当下还是盛暑,果然算是一件新闻了。”
阿沅微微一笑,道:“陆班主,你见着那陶菊了?”
陆青摇头,道:“我也不曾亲眼见着,只听底下人说,有一个粗衣少年,在绍兴城东门茶楼外,推了一辆独轮板车,卖一盆泥金九连环,那花是真开了,攒得像狮子头。”
“是真花?”
“确是真花。”
“只有一盆?”
“众人亲眼见的,只有一盆,但那少年狂言,家中还有无数,只要世人出得起银子来买,不拘多少,什么品种都有。”
阿沅道:“单说催花开早,江湖中有那么几个门派,都有这本事。”
赵洵问道:“那少年开价几何?”
“禀公子,那少年说,泥金九连环不用钱多,家里还有红衣松林、淡粉观音、雪青麒麟……只要是世上有的名品,他都有!一株三十两,不二价!”陆青道。
三十两对寻常人家来说,是一年的花销,饶是普通富户,也不舍得花这钱,但对一些大商来说,又不算什么。
赵洵听得心动,问道:“那人呢?怎么不叫他来?”
果然,公子在新奇雅物上,最舍得花钱。
陆青忙道:“这人忙得很,城中许多富商世家都请他去,现下也不知道在哪家做客,我估摸着费几天的功夫,他转遍了,很快就到咱家来了。”
赵洵微微失落,冷声道:“既有这新闻,你怎么不早说?你闲着嘴皮子,也是说是非!快去请他!明早我就得见着这人。”
陆青一滞,道:“小的这就去请,公子早早歇着罢,像小的一样冒了雨,熬了夜,坏了身子,都是小的错处。”
陆青不想领这苦差,指桑骂槐,以退为进。
赵洵无奈笑了,道:“饶你一晚上罢!明早再去寻人,午时前回报!”
陆青笑道:“公子雅量!小的先去了。”
说着,陆班主也撑起一把大伞,下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