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砚把手放在她的胳膊上,而后以内力催动,替她化去淤血。
城北,漠北大营。
几十骑隆隆驰入寨门,左右的漠北兵卒皆是匆忙立盾持矛,将他们结阵挡住。
话已至此,刘守文便只能照他所言。因他实际上也消耗不起了,部下本就对供养漠北军悲声载道,辎重运转也困难,连劫掠乡野都变得困难了。
说罢,这将领便咧嘴发笑:“这刘家两兄弟,一个把他们往死了逼,一个是他们的仇敌,这些人岂敢再向刘家效命?唯有投奔大王,尚有出路。大王方才三言两语,骗得刘守文那厮晕头转向,真是搞笑。”
但姬如雪双手环在胸前,只是盯着他。
耶律阿保机的汉话说得很流畅,虽说带了些口音,却也显得亲切豪爽,且还不顾那几十骑充满杀气的眼神,亲自走到刘守文身前,替他牵马。
握着望楼的木栏,耶律阿保机眸光微闪。
他便大步过去,一把将她按回了木塌。
耗费了近两个月,从春日打到夏日,也确实够久了。
因为方圆上百里,除了一些豪族大堡,能抢的已经抢光了。
刘守光也是一愣。
守城器械几已用尽,城中存粮早已吃绝,已落得杀马充饥的地步。
过程或许会很漫长,因为各部反对的声音很大。
但众人看着几面城墙里,疲倦得直不起腰的寥寥守军,都能猜得到,不过一日,这渔阳的下场——
“别碰我。”
这场攻城打到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进展,刘守文已然发狠,不断的用自己的精锐往里冲,期望能一波冲垮守军的意志,结束这场残酷且又血腥的河北内战。
姬如雪看着他的背影,手指只是攥着衣角,轻轻舒了一口气。
这豁口内外的泥土,都早已变成了暗红的颜色,一脚下去,仿若都能渗出血水来。
得到肯定答复,刘守文便不再久留,与耶律阿保机约定好夜里攻城的时间,就匆匆回转大营。
而漠北那等苦哈哈的地方,有夜战的本事?
但萧砚的眼睛也陡然睁大,只因嘴角传来了剧痛,一股血腥味,瞬时就在唇间弥散开。
而今恐怕就算献城投降,后面在刘守文麾下也是一个死。
城头之上,甚而多次被义昌军的步卒登上来,若非刘守光险之又险的将最后的替补亲军压上,城头都要不保。
元行钦再次落泪,泣声不止。
一旁,有将领骂骂咧咧道:“这个鸟厮,半点本事也无,大王何不一刀将其砍了,自取渔阳?到时候,咱们就占了这燕地,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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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身侧,只有孤零零的数百亲军,余者不是伤者就已成了冰冷的尸体。整段城墙上,他们所有人都只仿若孤魂野鬼般,全无半点生气。人人都明白,天一亮,攻势必然会再起,届时外城必破,内城恐怕也坚持不了许久。
“抱歉,昨夜说了气话。但你可以相信,我并非始乱终弃的人。”
都是跟着刘守光一条路走到黑的,当时反刘仁恭、追杀刘守文,甚至把后者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惶恐请漠北援助,才稍稍保下一条命来,必然是将他们恨到了骨子里。
众将却是全然不看好,这句话这些时日已听了多少次,而今再听,都只是悲意上涌。
元行钦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而后虎目中含泪,嚎啕大哭道:“末将无能,中了奸人之计,定是有贪生怕死之徒,做了那献城的勾当……”
刘守光便回头一看。
后者笑了笑,大步走出帐篷,开始传唤夜里的游骑主将,以及斥候主将。
……
年过四旬,面相儒雅的刘守文难得窝了火气,这会全身穿了甲胄,只是骑在马上按着刀柄,沉脸喝声。
“节帅,俺们突围吧!”
刘守光咬了咬牙,怒声道:“咱们派出去的斥候一个都没回来,岂能随意突围?咱们的人累,刘守文的人不累吗?民屋拆完了,就拆节度使府,外城守不住,就退守内城!”
两唇轻轻贴合过后,旋即就要分开。
万马嘶鸣中,无数声音同时吼出:“我辈汉儿,当如是也!”
周遭遍地都是哀嚎声,血腥味更是吹都吹不散,仿若住在了他的鼻腔里。
两人都只是沉默着。
霎然,他擦拭着嘴角的血,站了起身。
“……”
厮杀声席卷了整片大地,两座大营,几乎是倾巢出动。
直到此时,姬如雪也霎时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