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内心里。
他本应全副武装,坦然面对自己的死亡;作为一位骑士,他应该时刻保持警戒状态。但傲慢与骄傲让他没有履行承诺。劳伦斯一直都认为降低士兵伤亡是作为将领的一种荣耀,是值得冒险去争取的。
当劳伦斯剖开薄膜时,他眼前的世界已经模糊了。由于过分着急,他失去了用剑的准头,弄伤了自己的手。唐纳德独自一人站在那里,站在刚刚倒下的恶魔尸体旁,他的力量已经被透支了。
一股迸溅的酸液像锯齿状的刀子一样撕裂了劳伦斯的胸甲,但他毫不在意它所造成的破坏。他的盔甲被酸液擦过,开始腐蚀冒烟,他的手甲溶解后,手指上的皮肉因酸液的恶意侵袭而发出焦灼的哀嚎声。可怕的痛楚让他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当薄膜被彻底撕开后,他几乎趴在地上。心脏在他的胸膛里轰鸣,劳伦斯咬牙伸出隐现白骨的手指,将卡琳的半边身体拽了出来。他与她的距离是如此的遥远,卡琳的生还希望是如此渺茫,但他仍然抱着希望。
当他抹掉眼前的泪水,并看到那惨不忍睹的躯体时,他才意识到他敬爱的老师已经死了。他停了下来,想要去碰那腐蚀掉下半身的尸体,但最终他的手顿在了半空。只听见唐纳德和他的军官们返回战场增援的呼喊声,而他却已经记不得任何事。
“给我宰了他们。”他的悲鸣中藏着焚烧世界的怒火,“屠杀他们,一个不留!”
打斗声还在不断响起,但塞连人已经开始大规模投降了。恶魔出场的骇人小插曲弄得塞连人胆战心惊,也让茶花领人失去了屠杀俘虏的勇气。毕竟,大家在今天流的血都足够多了,何必再为了一个毫无意义的命令拼上性命呢?
“亚当小子…”卡琳突然说话了。她身下逐渐扩散出一滩粉红色血泊,见状劳伦斯什么也顾不上了,他从怀里掏出一瓶治疗药剂,就要为卡琳止血。
不知是酸液的腐蚀还是什么其他原因,治疗药剂并未生效。还剩一口气的卡琳缓缓抬手碰开药瓶,她的呼吸很沉重,全身的每一寸筋肉都在渗血。
“别白费力气了。”她虚弱地咕哝着,“这地方不错。”
“不,再坚持下,我们现在就回去。救赎之血,对吧?大不了还有那口能让人死而复生的圣棺。这就好,求求您…”
“没必要。”她咳出一口混着脏器碎片的血,“我只是要休息一下,好好睡一觉。”
“这都是我的错。”劳伦斯颤抖声音中的明显哽咽让卡琳倍感惊讶,“我错了,这都是我的错,求求您,我有错必改。求求您,我再也不会…”
几根残破不堪的指骨按在了劳伦斯头上。劳伦斯抬起头观察卡琳的表情,发现对方咧嘴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哪怕没有了面皮,劳伦斯也不难想到为何她头一次笑得如此真实。
“亚当家的男人,怎么都这么爱哭呢…”
一句话将劳伦斯勉强撑起的从容撕得支离破碎,他感到自己像被抛弃在地狱里,无数把刀子将他的身体一寸一寸剜空。那疼痛感比任何一种折磨都要强烈和霸道,从他的骨头传播到皮肉和每个毛孔。他感觉自己好像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只是看着世界围绕着他旋转。
“我能做什么?”
“做你该做的,孩子。勇敢,勇敢一点。”她的气息越来越弱了,“活下去,千方百计,不择手段,哪怕孤身一人,也不要放弃…”
抱歉,我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亚当太太了。
还有,卢修斯,你的儿子并没有辜负你的期望。他是我最优秀的学生,也是在大厦将倾时力挽狂澜的男人。
另外,我从没恨过你。
她的手垂了下去。
“兄弟。”唐纳德目睹卡琳的惨死感到一阵悲伤。知道劳伦斯的至亲逝去是一回事,目睹此景忆起他是家族最后一人又是另外一回事。公爵长子一时语塞,半晌后才咽了口吐沫,道出一个残忍事实:“我们的城镇沦陷了,兽人背叛了我们。”
“你说什么?”劳伦斯起身揪住了他的衣领质问道。集结的守军们原本按保护阵型持矛,此刻同时举起武器到预备姿势,虽说是下意识反应,但这火上浇油的行为让劳伦斯更加愤怒。“你说什么!?”他重复道,嗓门更大且充满杀意,“兽人背叛了我们?”
望着由鲜血与暴怒铸就的劳伦斯的脸,唐纳德转过脸去,表情沉浸于阴郁与自责,攫住并再次撕碎了劳伦斯的心。
“是的,我们遭到了背叛。”唐纳德的声音低沉而清晰,“袭击者最初只有几十个守夜者,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