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玖安不记得自己何时哭晕过去,只是再醒来时,她躺在内殿的床上。
外头阳光正盛,透过窗户洒进屋里,将沐辞的睡颜笼罩在一层温暖的光泽中。沐辞坐在脚榻上,枕着手臂趴在床边。悦焉则和沐辞背对背,将自己依在沐辞后背上,仰着脖子熟睡过去。墨玖安就这样安静地瞧了她们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动身,可即便她的动作再轻,沐辞还是第一时间醒了过来。沐辞立刻起身去扶墨玖安,而靠在沐辞后背的悦焉顿时失去支撑,向后倾倒,伴随着一声微弱的“嘭”,毫不客气地摔在了地板上。悦焉倒地的瞬间,也条件反射般蹦起身,困倦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满脸写着错愕。沐辞哪有时间管悦焉,立马开始询问墨玖安的情况:“公主感觉如何?可有什么不舒服?”墨玖安摇了摇头,“几时了?”“快午时了”沐辞答。“我睡了这么久?快洗漱更衣吧,朝贡马上就要开始了”沐辞抿了抿唇,犹豫几下才小声禀报:“公主,朝贡...推迟了”墨玖安穿鞋的动作一顿,有些难以置信道:“这么大的事,怎会说推迟就推迟?”“北凉四皇子病了,不只他病了,但凡能代表北凉出席朝贡的北凉使臣,都病了……”墨玖安从沐辞的表情中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太医怎么说?”“说是吃坏了肚子,要休息几天才能恢复”“吃坏肚子?两国使臣的膳食可是由礼部和光禄寺双重把关,绝不可能在这种事上出问…”,墨玖安瞬间想到了什么,狐疑地问:“容北书呢?”沐辞本就在犹豫该怎么和墨玖安提及此事,墨玖安能主动猜到容北书身上,沐辞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容少卿昨晚就离开了,离开前他说,朝贡会推迟,和亲一事,公主不必担忧”这下墨玖安可以确认,北凉使团全体发病一事是容北书搞的鬼。墨玖安的心情有些复杂。她不禁感叹,容北书还真是什么都敢做,也不怕激起两国矛盾,引发战争。“出这么大的事,礼部和光禄寺难逃罪责,都有哪些人受罚?”墨玖安问到了关键处。一提这事,沐辞刻意降低音量,意味深长道:“都是些该受罚的人”沐辞无需说透,墨玖安也能懂这是什么意思。容北书一箭双雕,不只替墨玖安拖延时间,还顺便清了清礼部。礼部是谢氏势力集中的地方,礼部侍郎陆鼎岩是太子党,另一个侍郎谢煜是谢衍的二儿子。若能波及这二位,且不被太医院发现是中毒,那容北书这个毒下的很妙。容北书为墨玖安争取的这三天,给了墨玖安缓口气的时间。她知道自己不用着急参加朝贡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沐浴更衣,然后带着沐辞和悦焉一起出城。这一次,墨玖安带足了护卫。墨玖安所奔之处,依山傍水,幽静秀美,是盛元帝特地命钦天监挑选的风水宝地。蒙梓岳为了保护公主而死,他的葬礼是以战死沙场的三品将军的规格举行,棺木装饰华丽,灵堂布置庄重,葬埋时更是赠予了丰厚的陪葬品。可这些对墨玖安而言,远不足以消除她内心的愧疚。灵堂建在城内,可墨玖安选择出城祭拜他。她想看看他葬在何处,她想近距离和他说说话,即使他已经听不到了。墨玖安踏步于山林小径,春日暖阳透过枝叶,斑驳轻洒在她雪白的襦裙上,衣裙轻盈,却难掩她脸上沉重的哀伤。今日的墨玖安不施粉黛,将一头乌发简约挽成素雅的髻,几缕碎发随意垂落,随风轻拂,孤独而清丽。她们就这样徒步走了一段距离后,正远方,只见一座碑石巍然屹立。墨玖安的脚步先是一顿,片晌后才得以继续向前,每一步都沉重而缓慢。蒙梓岳的墓地静谧而庄重,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墨玖安也看清了石碑上铭刻着的几个字——“忠义无双”,字迹深刻,苍劲有力。墨玖安的视线缓缓移向墓碑一旁,一袭高大的背影上,他身着丧服,白发苍苍,单靠身形,墨玖安就认出了他。他是她的师父,也是蒙梓岳的父亲,蒙挚。五日前,墨玖安在乾坤殿见到蒙挚时,他还是一头黑发,只是鬓边染了白。然而,失去最后一个儿子,对年过半百的蒙挚而言是巨大的打击,使得他一夜白头,面容也苍老了不少。墨玖安本就被深深的愧疚折磨着,见到蒙挚这般模样,她的心猛然一紧,霎时红了眼眶。墨玖安放轻了步伐,缓缓走近。蒙挚听到动静转身,见到墨玖安的那一刹,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怔忪,随即向她拱手作揖,礼数周全而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