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礼貌,但请允许我隔着这层纱帘交谈吧。”
“是。”
博尔哈恭敬地俯身,尽管年过七旬,他的身子骨却比年方五十八的尼古拉硬朗得多。
唯一算得上好友的人在场,尼古拉苦涩着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我这一辈子,只做了三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兴建罗马大图书馆,咳,扩增教皇国卫队,还有……向帝国的心脏楔入了一颗钉子。”
“您是指……”
“罗贝尔·诺贝尔,不,如今要称呼他为罗塞尔·冯·威斯特法伦。”
尼古拉趴在床边,浑浊的眼神露出凌厉的光芒。
“他开始了,搅动风雨,早晚有天,他会搅得那些德国人寝食难安的吧,还有无耻的法国人。很快,越来越多的人会感到芒刺在背的忧惧。我这一生的如履薄冰,咳咳咳,终究,所有人都会与我一样。”
“冕下,您是不是太信任那个年轻人了?”博尔哈忍不住说道,“况且,那位罗贝尔主教之前与日耳曼的皇帝一道,在巴塞尔会议上胁迫我等。”
“敌人的敌人不一定是朋友,但一定能给敌人造成不小的麻烦。”尼古拉缓缓解释,“不需要他对教廷忠诚,哪怕敌视也不要紧。相比较远在罗马的教廷,他更大的对手是西边的法国人,以及东边的皇帝。世俗的领袖战作一团,教廷的威严才有机会再度凌驾万物之上。我所唯一遗憾的,天不假年,没有给我机会亲眼见证那一切的诞生,只能把这份任务托付与你们。”
“老朽已经七十的年纪了。”博尔哈摇头,“冕下,老朽深感您对老朽的恩宠,但教皇之位一定有更好的人选。老朽来自瓦伦西亚,是卡斯蒂利亚人,如果我继承了您的事业,只会令教廷陷入无穷无尽的内耗——老朽推荐弗朗切斯科主教。”
“……”
“冕下?”
“事到如今,我不再对你这位朋友试探和掩饰。”
尼古拉五世冷冽的声音响起。
“事实上,无论是你,还是许多人心瞩的弗朗切斯科,都不是我选择的继业者。”
“那……”博尔哈好奇地扬起眉毛。
“我心仪的继业者,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人,也只有他,有机会实现我的想法,在帝国内部搅动更大的风雨。”
博尔哈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居然是艾伊尼阿斯·西尔维乌·比克罗米尼主教吗?”
“他如今是维也纳的大主教,不久前还被弗雷德里克封为了宫廷桂冠诗人,又成了他的机要秘书。”尼古拉五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我的这位老朋友,无论在何处都十分受欢迎。年轻时候,我们追求同一位少女,最后也是他的胜利。”
博尔哈选择性无视了教皇冕下的口吐真言。
大口喘气了几口,尼古拉收起笑意:“我知道,若是按照正常的选举流程,继任者毫无疑问将会是弗朗切斯科。但这些年,我除了修建大图书馆以外,剩下的精力都用来搜查红衣主教们私下的所作所为,如今也掌握了不少‘趣闻’。”
“教廷就像一座摆在下水道上的鲜花盆栽,将一切肮脏与污秽遮掩在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实在令人触目惊心。”他的声音宛如一月飞雪般的冰冷,“这些罪恶如能为我利用,用于创造更美好的未来,才不至沦为纯粹的堕落,从这一点考虑,那些人应该感谢我,感谢我挽救他们通往天国的机会。”
“咳咳咳……”说话说的太多,尼古拉的肺病愈发恶化,他剧烈地咳出一口浓痰,无心顾及体面,随口吐到了床上,“我会不择手段送你登上教皇之位,无论内斗也好,甚至内战也罢。博尔哈,我要你不惜一切代价地将艾伊尼阿斯送上你的继任者之位,这是我对你,唯一的期许。”
一个小时过去,博尔哈才从寝殿出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六位衣着简朴的小侍从,他们手上举着六张托盘,其上放着丝绸制的昂贵绢纸。
那些满脸笑容的小侍从迅速跑进人群,跑进那些面露迷茫之色的红衣主教之间,将托盘上的绢纸挨个呈递给那些指定名目的人。
收到绢纸的红衣主教好奇地打开,但仅仅看了一眼,无不面色大变,苍白如纸,两股战战,不管三七二十一,有的将绢纸塞回怀里,有的人甚至直接塞入口中,就着一口水送下肚子。
“冕下有言告知各位。”
博尔哈沙哑苍老的声音在走廊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