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杨赐以“病重”为由紧急召回雒阳,波才的兵锋,只怕早已让这位尊贵的刺史背上难以洗刷的败名,甚至步李旻后尘。
正是凭借这赫赫凶名与实打实的战果,波才得以统领颍川十万之众,成为张曼成麾下最锋利的矛尖。而他驻扎在长社西南的这座大营,便是他军事才能与谨慎性格最直观的体现。这绝非流寇草草搭建的窝棚,而是一座深谙攻守之道、经过精心构筑的战争堡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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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地最外围,并非简单的哨探,而是掘有数道浅而宽的环形壕沟(“堑”),沟底稀疏插着削尖的木桩(“鹿角”),沟沿散落着大量四足尖刺、状如蒺藜的铸铁暗器——铁蒺藜(汉墓及边塞遗址出土极多,专用于阻滞步兵骑兵)。这些障碍物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幽光,形成第一道死亡地带。
壕沟之后,是连绵不绝、以粗大圆木交叉捆绑构成的拒马(汉代称“鹿砦”或“枑”)。这些拒马并非随意堆放,而是相互勾连,层层叠叠,高低错落,构成一片纵深数十步、犬牙交错的死亡森林。拒马空隙间,同样洒满铁蒺藜,更隐蔽地埋设了触发式的绳套和陷坑。任何试图快速通过的骑兵或步兵,都将在这里付出惨重代价。
穿过拒马区,才是真正的营寨本体。以碗口粗的硬木深深打入地下,构成坚固的木栅寨墙。木栅内侧堆砌夯实的土垒,形成可供士卒站立射击的胸墙。寨墙并非直线,而是依据地势起伏,形成利于交叉火力支援的折角。
沿着寨墙内侧,每隔数十步便矗立着一座以粗木搭建、高逾两丈的简易箭楼。箭楼顶部平台宽阔,可容纳数名弓箭手或弩手,视野覆盖拒马区及营外开阔地。这些箭楼在夜色中如同沉默的巨人,监视着营地的每一寸边缘。主要的几处营门,皆以双层厚重原木加固,外包生牛皮防火,门内侧设有粗大的横木门闩。+飕¨嗖*晓`税.旺? ,已/发·布-最/歆.璋~結`营门两侧箭楼更为高大,形成交叉火力点,控制着狭窄的通道。
营内通道并非直来直去,而是曲折蜿蜒,重要节点如粮草囤积处、马厩、波才中军大帐周围,皆设有矮墙或拒马分隔,形成多个可独立防御的小区域。夜间巡逻队手持火把,敲击着梆子,在营内主要通道定时巡弋。
得益于连克郡县,波才军中装备远非寻常黄巾可比。精锐的“黄巾力士”营,多着缴获的汉军制式皮甲或简陋的木甲(以多层硬木片缀成,出土于汉代边塞),手持锋利的环首刀(大量汉墓及战场遗址出土)或长戟(“卜”字形铁戟头为汉代常见)。弓箭手虽良莠不齐,但数量庞大。
豫州富庶,攻破多处官仓后,营内囤积的粟米堆积如山,以草席覆盖,露天存放。宰杀的牲畜骨架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着粮食、牲畜粪便与劣质油脂混合的复杂气味。
与想象中流寇的混乱不同,波才治军颇重法度。营中虽人声鼎沸,喧哗不断,但各营分区明确,士卒归建有序。白日可见成队列的士卒在营内空地进行简单的矛阵操练,呼喝之声颇有声势。
波才的中军大帐,位于营盘最核心的高地。帐外矗立着一面巨大的黄色“天公将军”纛旗,旗下数名身材异常魁梧、身披双层皮甲、手持长柄战斧的亲卫(类似“黄巾力士”中的精锐)肃然而立,眼神凶悍如野兽。帐内陈设相对简朴,却透着肃杀之气:一张铺着粗糙兽皮的矮榻,一张堆满简牍(多为缴获的郡县户籍、仓禀图册)和一块绘制着豫州山川城池的简陋木版舆图的案几。案角,便醒目地悬挂着那柄属于颍川太守李旻的玉具剑,剑鞘上的绿松石在帐内油灯下闪着幽冷的光。
波才此刻正俯身于舆图之上,骨节粗大的手指划过长社城的位置,眼神专注而冷酷。对官军惯用的骑兵突袭,他早已洞若观火。这耗费心血构筑的铁桶营盘,拒马如林,壕堑纵横,箭塔森严,便是他专为扼杀大汉引以为傲的铁骑冲锋而设的牢笼!马蹄踏入此地,便是踏入精心编织的死亡蛛网,任你是丹阳精锐还是北地骁骑,都必将撞得头破血流,折戟沉沙!他嘴角噙着一丝近乎残忍的自信,仿佛已看到朱儁的骑兵在层层障碍前徒劳挣扎、被箭雨覆盖的景象。这片战场,早已被他经营成吞噬一切官军希望的泥沼。
马蹄声渐近,逐渐在安静的夜空中响起,带着一股压迫感。蹄声在黄巾营的外围徘徊,时急时缓,仿佛在掩藏着某种深不可测的意图。最终,当马蹄声逼近至拒马鹿砦与堑壕前时,突然戛然而止。黄巾营内,警锣骤然撕裂了夜的宁静。值夜的士卒被惊醒,慌乱的火把在黑暗中摇曳,映照着一张张紧张